大皇女黑琉璃一样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将另一只小手也伸出来:“不急,让我算算。”
庆王妃:“好好好,慢慢算。”
就见大皇女几根肥肥短短的小手指似模似样地掐算了几回,两只眼睛便陡然一亮:“是太祖柳宝林所出的滕王永婴,善丹青,工音律,素喜山水之趣。”
庆王妃听得面露诧异道:“你连这都知道!”
就是庆王也不禁微一扬眉。心知,这必是婕妤刘惠娘教得好。
庆王妃再问:“那你可知道滕王最擅长画什么?”
大皇女皱着小小的眉头,终于犯难了。
独孤永宁心生爱怜,对庆王妃笑道:“你呀,考考也就罢了。”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笑道,“这一题叔祖父替你作答,好不好?”
大皇女又笑出来,连连点头:“好。”
独孤永宁:“滕王最喜欢画蝴蝶,他画出来的蝴蝶就和活的一样。”
大皇女惊喜地瞪圆了两只乌溜溜的眼睛:“真的么?我最喜欢蝴蝶了。蝴蝶多漂亮。”
庆王妃从旁笑道:“大皇女还不曾见过滕王吧?”
独孤永宁笑道:“永婴出京城的时候,哪里有她?陛下那时才多大。”
大皇女听庆王竟然直呼滕王名讳,便很机灵地摇了摇他的手:“您和那位叔祖父很好么?什么时候请那位叔祖父也画几只蝴蝶与我,可好?”
庆王妃听大皇女说话,真是时时有惊喜。忍俊不禁地伸出一根纤纤玉指,轻轻点了一下小女孩如白玉一样光洁的额头:“你这鬼灵精。人还没见着,先索要起画儿来了。”
独孤永宁哪有不允的,笑着点点头:“这件事叔祖父一定与你办好。”
大皇女欢喜得了不得,赶紧拍个小马屁:“我就知道叔祖父最疼我了。”
独孤永宁笑道:“不过也有一样,可不能让你父皇知道。”
大皇女又不明白了:“为什么?”
独孤永宁:“你父皇不喜欢那位叔祖父。”
大皇女更不明白了,连鼻子都皱起来:“为什么父皇不喜欢?婕妤娘娘说,骨肉至亲,就该相敬相爱。”
独孤永宁心中轻叹一声:刘惠娘真是会教女儿。不觉又摸了摸大皇女的头道:“是那位叔祖父的不是。从小就贪玩,不知节度。大家好言相劝,他也不听。”
大皇女哦地点点头。
“好了,”独孤永宁也怕她小人家再刨根问底,将她的小手重新放回被子里,“时候也不早了,你如今乖乖地睡觉,明日叔祖父就与你写信,向滕王要蝴蝶去。”
“好。”
再聪明也是个小孩子。要求得到了满足,大皇女也开始发睏了,打了个大大呵欠,便赶紧闭上了眼睛。
但庆王还是想起了滕王,虽是一语不发,面色终是微凝。现下没有了睡意的人,倒变成他了。
夜色深沉,却没了睡意的也不止庆王一个。
丽景殿里,惠妃苏冷月靠在案上,只手支颐,头脑半昏半醒地听司琴说着崇光院里的事。这等小事,她原来是可以放心交付司琴处置的。但全部听完,睡意竟然散去了——人还是累的,只是脑子又如同车轮一般在转个不停,就是睡不着了。
苏冷月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淡淡地勾起唇角,轻哼一声:“想不到崇光院里还留着蔡金桂这么一号人。我原以为,出挑的几个都已经出来了。”
司琴想起蔡金桂,声音中也带出一分惊奇:“谁说不是。奴婢瞧她,娇娇弱弱、通身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想不到竟是个极有主意的人。”
苏冷月:“模样如何?”
司琴想想:“比周杜二人差上一截,比沈采女倒不相上下。身量略显不足。”
这般一说,苏冷月一下子便明白了。
“说到沈采女,”司琴接着道,“奴婢觉着,她和蔡姑娘似乎颇有交情。”
苏冷月笑道:“她特意跑去崇光院,自然不是为了玩儿的。”
司琴听苏冷月的意思,并不介意,且还对蔡金桂有几分兴趣。
“娘娘,可要将蔡姑娘也一并收归旗下?”司琴道,“常言道孤掌难鸣,有她和沈采女一唱一和,岂非事半功倍?毕竟,好些事,娘娘出面既不方便,也不值得。”
苏冷月浅浅地点了一下头。
司琴还以为苏冷月就要应下,却听苏冷月又道:“再说吧。”愣了一会儿,方小声地问道,“娘娘,这蔡金桂不过就是个良家子,娘娘要不要用她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苏冷月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了司琴一眼:“你以为一个沈婉儿是那么好管教的?还要再来一个蔡金桂?”
司琴低头静等。
苏冷月:“照你所言,这蔡金桂的本事倒不在沈婉儿之下。有这等本事,却还不曾出头……你知道这叫什么?”
司琴:“奴婢不知。”
苏冷月用指手在案上轻轻地敲了敲,一字一字地道:“这叫耐得住。”美目略略一动,“不,从这点上来说,她的本事可在沈婉儿之上了。”
“沈婉儿看似平稳,实则大胆,还是被我瞧出了端倪,”苏冷月不紧不慢地道,“而这个蔡金桂,倘若不是此次飞来横祸,她或许还沉在水底。我依然不知崇光院里还有她呢。”
司琴不解地道:“这样一味地沉住气又是为什么呢?一个良家子不出头,终是一无所用。”
苏冷月:“自然是要出头的。有这样的心机,也有这样的耐性……不是不出头,不过是时候未到罢了。”
司琴微微皱起眉头:“可是,就是出头了,料也不过得宠的嫔御罢了。不是一无所用,又能有用到哪里去?”
苏冷月想想:“你这话说得倒也是。”
“这件事上,你多留心她一些,”苏冷月道,“若果可用,就将她和沈婉儿来个双管齐下。”
司琴低头称是。
“此次崇光院毒杀良家子,奴婢深觉蹊跷之处甚多。”司琴道,“若是为了除去对手,实在不必下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