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儿半低下头,喃喃地道:”为了承宠,真会做到这一步么?”
杜吟雪:“人与人本来就是不一样的。妹妹你不是这样的人,不能说别人也同你一样。”
“昔日楚王爱郑袖,郑袖面上与另一宠姬相处甚好,私底下却欺骗宠姬,说楚王嫌弃她鼻子丑;转身又去欺骗楚王,说宠姬嫌弃楚王有狐臭。结果楚王见宠姬掩袖,不知宠姬是自避己丑,却道她果然嫌弃自己有狐臭,大怒之下,即令处死。从此,郑袖却得专宠。”
说到此处,杜吟雪面色微凝,长叹一声:“这世道,何时、何地、亦不论男女老少,都不缺奸险之徒。”
沈婉儿:“姐姐说的,我也不是不懂。”
杜吟雪仔细瞧了瞧沈婉儿:“莫非你还有别的想法?”
沈婉儿:“这一次也是中毒呢!”
杜吟雪眉尖轻轻一颤:“你是怀疑……点心、笛子、包括蔡妹妹那次吃的酒,这次也是吃的酒中有毒……啊,是难说啊!”
沈婉儿又在心里默默加一次:还有那两盆不合时节的玉丁香。
这一次又一次的事情,足以证明宫里确实潜伏着一个用药高手。
沈婉儿的眉心蹙起一道浅浅的皱纹:“此人不但绝善药草,下药的手法也是一等一的高明,每每有出其不意之效。”
杜吟雪不禁点起头来:“不错,就是这回也是。几个人都吃了从同一个酒壶里倒出来的酒,洒杯也是随意取用的,巫翠萍起先也没事,偏偏就是最后这一杯出了问题。”
“不提究竟是谁下药,就是这手法……”杜吟雪也不得不露出一抹疑似佩服的微笑,“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也是一大难题。”
“所以,”沈婉儿趁热打铁,“有如此手段,不可谓不高明,若只是争宠……”眼神渐渐地凝重起来,“岂非大材小用?”
直到此时,杜吟雪才回味过来沈婉儿的顾虑——她竟是走得比她更远了:“你是怀疑,有人在下一盘更大的棋?”
沈婉儿:“姐姐不觉得,若将这几次事件串连起来瞧,隐隐约约透着一股脉络?”
“如今她们瞄准的,只是良家子,还有我们低位嫔御,”沈婉儿半推半猜,“像是在为什么人开路。”
杜吟雪也猜道:“究竟是什么脉络目前还不可妄下论断,但若真是一盘大棋,只怕也非一人之力。”
两人暗暗吃了一惊。
杜吟雪的脸色也复杂起来:“难道是有人在苦心经营、培植在宫中的势力?”
沈婉儿和杜吟雪不由得在沉默中对视。对她们这些毫无背景的人来说,能在宫中争得一席之地就已实属不易,又怎敢越雷池半步?
就是怕,她们虽不敢越雷池半步,却也难免池鱼之殃。
“这件事,只要蔡妹妹还算安全,”杜吟雪道,“不管结局如何,你我也不必深究。”
沈婉儿看向杜吟雪:“姐姐说得甚是。”
在真正的龙争虎斗之前,她们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些小杂鱼。只能力求自保而已。
只是,杜吟雪显然已被对方盯上。第一回的点心,以及玉丁香,都是冲着杜吟雪去的。就算她们愿意忍气吞声,对方也肯高抬贵手么?
沈婉儿几次想说出心中疑虑,但瞧瞧杜吟雪已见憔悴的脸,终是辛苦咽下。
“蔡妹妹又过了一劫,”她劝道,“时辰也不早了,姐姐还是放宽心,早早歇息吧。”
杜吟雪便也笑着点点头,又问:“你说陛下今夜,会回甘露殿么?”
沈婉儿想想:“依我说,十之八九该去刘婕妤那里吧?”
杜吟雪笑了,低头对着自己的肚子又是一笑。
这一回沈婉儿猜得不差,大安宫夜宴结束后,皇帝便同婕妤刘惠娘一道离去。
皇帝因为高兴,多吃了两杯酒。刘惠娘忙命宫人煮了一碗醒酒汤。
独孤元嘉笑道:“也不曾吃醉。”
刘惠娘亦笑回道:“酒多伤身,有备无患。”
独孤元嘉只得笑着接过醒酒汤,一勺一勺地用去小半碗。
刘惠娘将醒酒汤递下去时,贴身宫人锦心趁便问一句:“娘娘宴席上也不曾吃多少,还有给大皇女留的宵夜,要不要用一些?”
刘惠娘这才意识到,大皇女今晚不会回来了。
“不用了,”她摇了摇头,“赏你们了。”
锦心口中称是,缓缓退出室外。
独孤元嘉见刘惠娘忽然不言不语,颇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禁笑道:“这就想孩子了?”
刘惠娘抬头看一眼皇帝,笑道:“她成天价儿地围在妾身身边,妾身嫌她吵闹,这会儿忽然不见她,妾身又嫌安静了。”
独孤元嘉也笑起来,眼神里透出温柔。他上前,轻揽刘惠娘入怀:“朕又何尝不是呢?”
刘惠娘甚少同皇帝撒痴弄娇,此时此刻,想起自己和皇帝共同的骨肉,也难免心头一软,静静地依偎在皇帝的胸口。
“也不知道她晚膳吃的什么?”刘惠娘想起大皇女的淘气,就很不放心。
独孤元嘉道:“庆王那里什么也不缺,还能饿着她?”
刘惠娘笑了:“妾身几时那样想了。只是庆王和王妃向来惯着几个小的,怕纵得他们无法无天。”
庆王永宁和庆王妃至今未曾生育,两人都是爱孩子爱得厉害。这回除了两位皇女,秦国长公主的一双儿女:高云旭和高云彤必定也是一起带回庆王府了。
“孩子们难得聚到一处,就纵他们玩一会儿又能如何?”独孤元嘉笑劝道,“你呀,管得孩子老气横秋才高兴么?”
刘惠娘不知想起什么,忍俊不禁。
独孤元嘉问她:“朕说得什么话,就这样好笑?”
刘惠娘止笑回道:“大皇女说话的口气真真同陛下如出一辙。前几日,她也撅着小嘴儿,同妾身抱怨,管得她都快变成老太太了。”
独孤元嘉不禁也笑出声来。
“她也难得出去走走,”他揉了揉刘惠娘的肩膀,“你就当自己也歇一晚上。明日,她便回来吵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