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便又匆匆退下,不一时便见丽妃王妙容、华妃卢芳仪并列而入,后面紧紧跟着婕妤萧骊珠。三人都堪称绝色佳人,再加上一个苏冷月,正是各俱其美:苏冷月的艳,王妙容的柔,卢芳仪的冷,萧骊珠的媚,直叫人眼前发亮。
对着这四人,也由不得沈婉儿心中一阵动荡:所谓风华绝代,当如是。
先是王妙容笑望沈婉儿道:“料不到,惠妃妹妹这里已有客人。”
苏冷月勉为其难地起身相迎:“本宫也是料不到。今日丽景殿会这般热闹。”
王妙容一笑而过。
双方遂各自见礼。
沈婉儿名位最低,少不得独自行个大礼:“妾身采女沈婉儿,拜见丽妃娘娘、华妃娘娘。恭祝两位娘娘千岁。拜见萧婕妤,恭祝萧婕妤安康。”
王妙容笑微微地点了一下头:“平身吧。”眼光略略在她面目上逗留了一会儿又道,“今日见来,沈采女气色似是比上一回更好了。”
沈婉儿知她说的是初封采女,依礼拜见三妃的那一回。忙又垂首,浅浅一躬地回道:“谢丽妃娘娘谬赞。妾身形疏貌陋,怎敢有劳丽妃娘娘慧眼。”
王妙容含笑,微一颌首。苏冷月的嘴角也噙着一抹极淡的笑意。卢芳仪却是不管的。只有萧骊珠从后,微露不屑地瞥一眼过去。
沈婉儿自忖,此时越发不是她该待的时候,随即道:“妾身已向惠妃娘娘请过安,不敢惊扰各位娘娘,还请先行告退。”
苏冷月便道:“你去吧。”
回头的路上,沈婉儿微蹙着眉头,迟迟没有说话。
还是尹墨香满面疑惑地开了口:“姐姐,你说惠妃娘娘今日的这一番话,有几分可信呢?”
沈婉儿脚步微微一滞。心思一转,仍又向前慢慢走去:“若说完全不将子嗣之事放在眼里,我也是不信的。只是,惠妃娘娘的眼界又确非凡妇可比……”
尹墨香咬了咬嘴唇:“她还让姐姐也赶紧生下龙种……”
沈婉儿转头望向尹墨香:“你想说什么?”见尹墨香欲言又止,便笑道,“你我姐妹,有什么话不能说?左右也无外人。”
尹墨香方轻声道:“我在丽景殿当差两三年,见惠妃娘娘最是个喜欢玩弄权力的。她说你能,你不能也能。她说你不能,你能也不能。与其说惠妃娘娘眼界非凡,不如说惠妃娘娘威势非凡。很多时候,她并不在意该怎么做才叫好,只在意有没有按照她的意思来。”
沈婉儿叹一声,也觉得尹墨香这一番研判很有道理。苏冷月是这样地乐于掌控。
“那依你之见呢?”沈婉儿问,“惠妃娘娘对嫔御诞育皇子,究竟是何态度?”
尹墨香微微垂首,停下了脚步。沈婉儿便也陪她停下脚步。她正想听她说下去。
“还是那句话。”尹墨香低低地道,“很多时候,她并不在意该怎么做才叫好,只在意有没有按照她的意思来。”
尹墨香抬头看向沈婉儿,眼中闪闪着点点寒星:“她让姐姐赶紧生下龙种,姐姐就可以,也应该赶紧生下龙种。可是杜御女也好,周御女也罢……可没有得到惠妃娘娘的这句话。”
沈婉儿也看着尹墨香,静默了好一会儿。原也想再对尹墨香说些什么,然而终究咽了回去。她转过身,带着一怀忧虑向前迈步。
身后,尹墨香很快跟了上来。
丽景殿中,宫人们刚给几位贵客上完茶点。
王妙容轻抿了一口茶,笑道:“惠妃妹妹这里的茶还是一如既往的最好。”
苏冷月扬唇一笑:“丽妃还是这么给面子,你我连同华妃妹妹那里分明都是一样的。”
卢芳仪虽被牵扯在内,却仍是充耳不闻。
萧骊珠默默一品,也不出声。三妃的茶她都喝过,也觉苏冷月这里的茶是最好的。
便听苏冷月接着道:“实则是水好。”
王妙容美目微微一抬:“哦,愿闻其详。”
宫中都知道,王妙容一向爱茶。偏偏身子娇弱,不能多饮。因此,对那一盏茶的功夫便愈发的细致,力求一口即是好滋味。
苏冷月似是漫不经心地用茶盖轻轻拨开茶叶:“这是玉液泉的泉水。”
泰山玉液泉,甘美润重,犹如玉中津液,是故称为玉液泉,素来有泰山神水的美誉。常饮泉水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用来烹茶,更堪一绝。
饶是王妙容,也不由得露出一些惊诧。
苏冷月笑道:“原是家兄前些日子途经泰山,趁兴一游。因念及我还不曾有幸目睹泰山奇景,便送些水来与我,聊作消遣。”
王妙容愕然道:“并未曾听闻太尉府上哪位苏大人离京啊?”
苏冷月掩嘴一笑:“这却是我的不是,难免丽妃误会了。”说是这般说,却一点儿也不见自责,倒有几分淡淡的得色,“这位兄长乃是我一位从兄。虽非亲兄,但从小也常在我家住,多受家父教诲,就和亲兄也不遑多让。”
“家父向来是个爱热闹的,除了这位兄长,还有好几位从兄从弟并几个侄儿也是一起养在眼前。”
苏冷月含笑一叹:“家中兄弟子侄太多,有时也着实叫人头疼呢!”
王妙容的笑脸不禁微微一僵。
她岂不知道这是苏冷月有心哪壶不开提哪壶。王家人丁不旺,成材的更是寥寥。她是不指望那些叔侄兄弟的,只求别给她惹祸就好。
这时,卢芳仪点了一下头,也道:“那时,连我和五哥、六哥,也常叫老夫人接到府上。每回家中来人接我们,六哥都想尽办法磨蹭。”
蓦然听到那人,苏冷月眼中亦是悄无声息地一黯。亏得她原就低垂着眼睛,才不至于叫王妙容瞧着好处。
萧骊珠正愁接不上三妃的话,此时恰在当口。
“原来惠妃娘娘同华妃娘娘是自小就相熟的么?”她惊讶地问。
苏冷月对萧骊珠的插嘴不甚喜悦。此事上,王妙容是个外人也不好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