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墨香也笑：“不如请杜御女一道，也好多个人帮衬帮衬。”
沈婉儿摇摇头：“这等小事，就别去烦劳她了。她已是帮了我不少。”
尹墨香又道：“那还是由我陪姐姐去。”说着，就要上前从春华手里接过衣料。
沈婉儿又摇摇头，笑道：“就叫春华陪着吧。”
尹墨香便轻轻答应一声，看着沈婉儿领着春华去了。
到得田御女门外，宫人瞧沈婉儿的脸色便有些奇怪。春华笑着请她进去通报一声。宫人似是不大情愿，但犹犹豫豫了一会儿，终是进去了。不一会儿，就从门里传来一道颇含几分怒气的声音，说道：“她还敢来？不见！”
却不是田御女的声音，而是岳采女的。原来岳采女正陪着田御女。
春华也怕自己的主人受委屈，便小心劝道：“采女，如今田御女、岳采女都在气头上，不如过几日再来？”
沈婉儿淡淡一笑：“既是来谢罪，我就知道今日是要受点儿气的。不算什么。”
春华叹道：“采女固然是一片好意，只怕田御女、岳采女未必受用啊！”
沈婉儿笑道：“放心吧。田御女当不至那么糊涂。”
又等了一会儿，前去通报的宫人终于慢慢走出来，向沈婉儿低头回道：“我们御女请沈采女入内一坐。”
进得房中，果见岳采女陪着田御女相对而坐。田御女已是站起来，岳采女还冷着面孔依然坐着。
沈婉儿拜过田御女道：“趁着两位姐姐都在，妾身便也不多饶舌，只管实话实说吧。妾身此来，不为别的，专是为向两位姐姐请罪的。”
田御女且待笑着敷衍两句，早被岳采女丢出一记冷哼，先声夺人：“沈采女好利的口舌。先前在陛下面前咄咄逼人的也是你，如今在我们面前伏小作低的也是你。”双眼一斜，“这话都让你说尽了，真不知道还让我们说什么？”
沈婉儿忍耐道：“岳采女恼妾身也是应该的。那日确是妾身思量不周，才令田御女受了莫大的委屈。”
田御女扯着嘴角一笑：“沈采女言重了。只是，我确实想不明白，我一个小小的御女，就在陛下面前受点儿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可沈采女竟为何甘冒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四个字压将下来，也叫沈婉儿心头一悚。田御女这几句话却比岳采女厉害得多。认真算来，她那日所为，也的确是欺君之罪了。
沈婉儿惶恐地回道：“妾身当时实不曾想这许多。只是想到，若是牵扯出曲宝林，陛下必然更为震怒。”
“妾身这才刚入凝云阁，结果就出了这等事。”沈婉儿佯装哀怨地叹一口气，“妾身那时也只想到，毕竟一个小宫人自己想不开只是小事，可要真是偷，那就是大事了。两位姐姐进宫早，陛下对曲宝林如何，当是比妾身更清楚。陛下若是因为曲宝林，迁怒到凝云阁……”
抬头瞧瞧田御女、岳采女的脸色，最后再补上一句：“几个宫人又何足挂齿，可又何必将咱们几个搭进去？”
田御女同岳采女倒不约而同一阵安静。
不得不说，沈婉儿这几句话还真有三分道理。起初，曲宝林才出事，她们背地里也不是没有窃喜过。总以为凝云阁里少了曲宝林，她们得见圣颜的机会也要变多了。哪知道，皇帝竟有大半年没有踏入凝云阁一步。这时她们才恍然惊醒，这世上何止有爱乌及屋，也有恨乌及屋。
如今虽是有杜吟雪在此……呵，可那又怎么样？
想当年，曲宝林受宠之深也是不亚于杜吟雪的。
岳采女悄悄看一眼田御女，便知道两个人想得都一样：那时，光想着替那人办成此事，就能离皇帝更近一些了。
田御女不免缓和了脸色，头一次对沈婉儿露出一抹像模像样的笑容：“都说沈妹妹言重了。”
沈婉儿心中一笑：“沈采女”这就变成了“沈妹妹”。好。
田御女随即又道：“只是沈妹妹真不该一点儿商量都不打。那时，猛然地将此事盖到我头上来，我又哪能不心慌意乱呢？”
沈婉儿忙深深一拜，悔道：“姐姐教训得甚是。总因我入宫时日尚浅，不懂事，往后正要姐姐们多多提携。”
田御女便上前来扶她：“罢了。在那关头，料想你也是慌不择路。幸而我也不曾受什么大责罚，就让此事过去吧。”
对面的岳采女原本有些松动，可一听这话，未免又嫌过去得太容易，登时挺直了上半身，就要起来。田御女早有所料，及时地递一个眼神过去，岳采女方又坐了回去。
沈婉儿暗地里瞧得清楚，笑道：“姐姐真乃心胸宽广之人，越发叫妾身羞愧难当了。”朝春华点了点头，春华便捧着衣料上前，“这是丽妃娘娘赏赐妾身的。妾身资质疏漏，哪儿用得上这等细巧货色。姐姐若不嫌弃，就容妾身借花献佛了。”
田御女又不是不识货的人，只扫上一眼便知道是绝好的衣料：三妃出手，哪个不大方。心中也不是不想要，可也不能当真说要就要了，少不得还得推脱：“沈妹妹太客气了。既是丽妃娘娘赏赐你的，我又怎可横刀夺爱？”
岳采女坐在那里也不免多瞧一眼那匹衣料，微微地撅了一下嘴唇：“我看你们两个谁也别客气了。这么一匹衣料，一人一身衣裳都绰绰有余。”
田御女和沈婉儿打一个对眼，沈婉儿便笑道：“岳姐姐说得也是。”
田御女道：“往年到此时，也该到做秋衣的时节了。就这两日，尚服局该有人来量身，正好交付她们。”
便定下两人各做一身。衣料由田御女的宫人先行收下。
沈婉儿又道：“妾身还要多嘴几句。那日杜御女也是有心回护妾身，总之，都是妾身的不是。想姐姐们在凝云阁里一向相处甚欢，若是因为妾身弄出误会来，那妾身的罪过就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