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墨说着,见恩公没有拒绝的意思,方才大胆又道:“我家小姐孝顺,刚才为从烈火中将夫人尸首救出差点自己被大火烧死,求恩人一并等火势小了,取出我家夫人尸骨一并带走行不行?”
寒清予本不想为此事耽误太久时间,但不知为何心中竟对她有所牵绊,念及念初心善孝顺,见火势虽大,但耐不住破庙不经烧已经渐小,便答应了浣墨请求,留了一队人马等候火小后取出袁氏尸首,在入沔县与众人汇合,方才带人离开。
行至沔县城外已到清晨,细雨将歇,浅曦初绽,原是江南水城,一夜细雨满城氤氲,水雾缭绕间城墙若隐若现。
浣墨看着窗外城门渐近,喜出望外,心中牵挂念初安慰,合手对天祷告:“苍天在上,求求你大发慈悲保佑我家小姐安全渡过此劫,浣墨自幼无父无母从没有人向小姐这般以命相待,小姐是好人您要保佑小姐啊!浣墨日后每逢初一十五定当以金箔玉蒌祭拜!”
念初感受马车一路颠簸其实早就醒来,只是被烟火呛得头晕眼花一直没有睁眼说话,此刻听浣墨这么说,心中方知,昨日自己恻隐之举,竟意外换来了浣墨的真心,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轻声打趣道:“你有烧香拜佛的功夫不如帮我倒点水可好,”
浣墨一听念初已经醒了,喜出望外,赶忙起身将念初扶起,“小姐您终于醒了!可吓死浣墨了!”
浣墨说着泪水又忍不住留了下来,自小她就被卖入将军府为奴为婢,自觉贱命一条,还不曾被人这么珍惜。
“傻丫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要哭了!”念初浅笑,将浣墨脸庞泪水擦尽,当奴婢的辛酸她也是亲身经历过得。
浣墨听言,生怕惹得念初不高兴,赶忙止住了抽泣,指着近在眼前的城门,喜声道:“小姐我们到沔县了!”
念初心知昨日救下自己的人正是上巳节遇到的那个戴面具的少年,只记得迷迷糊糊之中看到此人从天而降,不由面上微红。
听到已经来到了面县城外,不禁喜上眉梢,忽然记起将原始尸骨留在了破庙,心中不禁黯然,水眸失色,轻叹了一口气。
浣墨心思细腻,做事素来周全伶俐,看出了念初心中顾虑,当下安慰道:“小姐可是为夫人尸骨难过吗?”
念初点了点头,默然不语。
“若是为此小姐大可不必伤心,昨日我已求了恩公将夫人尸首一起救了出来。”
念初知道浣墨心思慎密比宝笙周全,却不知她竟然如此善解人意,心下大喜,拉过浣墨的手,赞道:“难得你如此周全!”
浣墨心知念初虽待自己亲厚,却也有所顾忌,方道:“这点小事本就是我应该做的,我心知小姐对我有防备之心,却不知小姐竟不顾自己,救我与火海,如今大难不死,小的这条命日后就是小姐的了,小姐指西我不敢向东,小姐让我当牛我不会做马乱行!”
说罢,又与跪地叩首行礼。
念初当下明白,浣墨不过穆氏用来混淆视听的烟雾而已,自己只顾着提防浣墨,竟险些葬身火海!好深的城府!
如此想来赶紧将浣墨扶起,“今日你对我表白心迹,日后你我主仆连心,又何必这么客气。”
马车外,随从受命来告知二人沔县已到,将二人话听了清楚,告知给了少主,寒清予没料想这个女子,看似弱不禁风,竟有如此胸怀以德报怨。心中不觉对念初有了几分好奇与敬意。
马车一路驶进了沔县城中,安顿好一切后,寒清予特意让随从去请了大夫,自己便待了几个贴身随从匆匆朝县衙赶了过去。
此行来到沔县,他也是受故人所托帮助县令赵方之治理沔县郊外汉河的水患,事关黎明苍生,寒清予自知不敢耽误。
念初旧疾未愈又添新伤,一到客栈便又昏睡了过去,等大夫来瞧过,浣墨不敢耽误,赶忙去城中为念初抓了药。
直至日上三竿,寒清予留守破庙取尸骨的下人也进了城,来到客栈与寒清予汇合,见少主还未回来,就将已经烧成灰烬的骨灰装在红木盒中交给了浣墨。
念初再醒时,已至黄昏,渔歌向晚,江南水韵犹存。
顾盼四周,见浣墨趴在桌上睡着了,心想她一夜未睡,于心不忍随手将自己的外衣披在她的肩上,目光不由落在了桌上的红木盒上。
心中暗想这木盒并非自己所有,便料到是装母亲骨灰的,水眸凝起一片朦胧。
念初上前将红木盒拿起,心中不由唏嘘,母亲一生向善,今日已死,竟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这一切都怪穆氏心狠手辣,自己一定要让她自尝恶果!
想到这,念初不禁将木盒打开,看着一盒尘埃,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百感交集,忽然,眼中凌光一闪,心中不由大骇!这骨灰残渣为何是黑色的?念初记得袁氏一直没有用药习惯,即便是有少量滋补药物残留体重也不会是这个情况,难道是大火过于猛烈以至于骨灰与灰烬混在了一起不成?
想到这,念初便将木盒盖好,只想一问究竟,匆匆朝屋外走去。
此时正好寒清予从外探查灾情归来,不知为何在外忙碌一天四处奔走,却莫名的牵挂屋中素不相识的人儿。
正欲问手下念初情况,却见念初形色匆匆的从余晖中走来。
余晖下,念初一身素裙,莹然如飞絮,手中木盒仿若千金重担一不小心就会连累她粉身碎骨,苍白的小脸神色凝重,水眸轻垂不知在思虑什么。
寒清予以为念初思母伤心过度,心中本想关心问候几句,谁知话到嘴边竟只剩下了四个字。
“你好些了?”只言片语不带半分情丝,一如此时的他人清冷如水。
念初一心只想着母亲之死,哪里注意到寒清予。不由微微一怔,水眸轻环不留痕迹的将少年又打量了一遍。
多日未见,只觉得他身形越发显得颀长了些,瘦而不弱,一身月色长袍衬得他俊逸若仙,脸上虽带着面具看不出样貌,可一双黑玉般的双眼在余晖下应得熠熠生辉,念初猜他一定是生的非常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