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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无相鬼医

我抬头四下看看,果然和崔珏的府上布局大不相同,方才知道刚才一路狂奔,早已离开了判官府,想起崔珏,我再次心下痛苦,揉了揉红肿的眼泡说:“不好意思,擅闯了你的地盘,崔珏,崔珏昏迷不醒,我心里好难过!”

我张嘴嚎啕大哭,黑无常平日里的模样也是苦着一张脸,看到我哭起来,他也无法忍受,哒哒的抽泣起来。

阴风阵阵的阴曹地府,我和黑无常,一人一鬼,相对而泣,画面未免太过于毛骨悚然。

那一晚拉着黑无常痛哭流涕,发了一大通牢骚,黑无常禁不住我鼻涕一把泪一把,竟然无意见透露在阴司街,住着一个无相鬼医,说不定可以让崔珏早日恢复。据说无相鬼医生前是一名医术高超,可以和扁鹊华佗齐名的大夫,不知为何原因,死后不愿意轮回,也不愿意接受阴司的邀请,偏偏要在阴司街做一个孤魂野鬼,经营着自己的医馆,且立下一条规矩:只为鬼魂治病,鬼差以上的官职统统拒之不见。

学医之人,生前做的是救人性命的行当,因此死后颇受鬼神敬佩,无相鬼医执意如此,酆都大帝也就随他而去。

不管黑无常说的真假,也不管无相鬼医是否真的这么厉害,但是只要是机会,我就不想轻易放弃。思忖再三,觉得独自前往,尝试一番。

央求黑无常带我前往,黑无常苦着脸表示泄露天机已实属大逆,若是被钟馗和崔珏知道他带我前往,估计他会鬼命不保。

我哑然,不过是求个医罢了,还能少胳膊少腿么?

黑无常抽泣着点头道:“无相鬼医看病,不收诊费,需回答他道一个问题,如果回答不上来,便要献出病人身上的某一个部位抵做诊金,因此虽然他医术高超,但是门可罗雀。”

但凡有旷世奇才的人总有一两件异于常人的怪癖,只是这个无相鬼医的怪癖颇有些人人不寒而栗!

黄泉路上鬼魂众多,若是没有黑无常,恐怕我不出几步就会被鬼魂骚扰,于是我连哄带骗外外加一点小威胁,黑白无常终于答应只送我到奈何桥。

黄泉路上魑魅魍魉很多,到了奈何桥,恶鬼下了忘川,轮回的鬼也喝了孟婆汤,已不足为惧,我爽快答应。

黑无常一副上了贼船的样子,唉声叹气的送我来到奈何桥旁,孟婆见到我,十分惊讶,我说明来意,她脸色凝重说:“老婆子我经常在这卖汤药,来来往往八卦听到的不少,有些生前认识这个无相鬼医到鬼魂曾经透露过,这个无相鬼医之所以心怀怨恨,变成无相之人,是因为生前遭人陷害嫉妒,被毁容而死。”

我心中十分忐忑不安,果然是生前受过不公平待遇,导致死后心理扭曲,有了非人类的癖好,这样对变态者也好对付,只要找出导致其心理扭曲的根本原因,对症下药,倒也能全身而退。只是他的症结所在,孟婆也不甚清楚。

孟婆甚是担心,我这阳寿未尽的魂魄,在路上会招惹其他鬼魂,生出变数,便端来一碗汤让我喝下,能暂且掩藏住我魂魄中的阳气。

我谢过孟婆,觉得思来想去徒增负担,心里反而胆怯了起来,倒不如一往直前,先去探探虚实再说!

当下便告别孟婆,披上孟婆送的一件银白色的披风,混迹在轮回对队伍中,一溜儿烟直奔阴司街!

烟波浩渺的忘川,泛一叶透可见底的轻舟,闲行浅吟,没有崔珏的带领,我只能随这些鬼魂一起混迹在回望船上,往来于阴司街和奈何桥之间,摆渡回望船的名唤黍离,一袭浅蓝色衣衫,随着忘川的腥腥河风,随意舞蹈,一支晶莹剔透的玉箫,静握在他指尖。

据去阴司街采买的鬼魂说,黍离的这只玉箫从未吹响过。我低着头跟着长长的队伍,小心翼翼的上了回望船。

还好,还好,这船能经受住我这阳间的魂魄。

将身体缩成小小一团,我偷偷用眼角打量着黍离,只见他负手而立,细长的指节,纠缠于玉箫之上,那冷漠的侧颜愁思凝结,颇有些黯然。

我心下揣测,想必也是个有故事的鬼。

能游荡在阴曹地府的孤魂野鬼,要么已受千年忘川之苦,要么是生前天赋异禀,修过善事,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心中的那份执念。

凝视着黍离指节间的玉箫,我想他的执念肯定是一份有关于玉箫的凄美故事。

似乎发现有视线在打量自己,黍离微蹙眉头,目光朝我这边扫来,我慌忙低头,屏气凝神,忽然船身一滞,阴司街到了,鬼魂们纷纷起身离船上岸,我也拢了拢披风,准备上岸。

忽然一只玉箫横在我面前,我怔然抬头,黍离漠然的眼睛透着一丝探究:“即为凡间未亡人,为何要坐我这回望船,来这阴司街?”

没有意料到这么快就被发现,我有些手无足措,黍离打量了我再三说:“唔,竟然还是阴司的小娘娘!”

我眼角抽搐了一下说:“好眼力!”

黍离微微一愣,许是我的坦然让他颇有些意外,他冷漠的嘴角竟然微微上扬:“小娘娘,所为何事?”

“我要找无相鬼医。”我如实道来,反正等会儿上岸,他也是可以看到我的去向。

黍离眉头一紧,目光骤然云起风动:“你是崔府君的小娘娘?”

我点头,看来崔珏受罚,在阴间已经鬼尽皆知了。

“无相素来不给有阴司治病,你可知?”黍离低头探究的看着我。

我点点头。

“无相治病的诊金如何支付,你也可知?”黍离眼中的兴趣渐浓。

我再次点点头。

“呵……”黍离冷笑出声,“当日我来到奈何桥,浑浑噩噩,遍体零伤,崔府君冷然相劝,不要有太多的执念,不要将太多的感情放在别人的身上。几千年来,他倒也得独善其身,只是前几日突闻他为了自己的凡人小娘子,生生接受了酆都的刁难,受了九百九十九下噬魂鞭。我已讶异,今日得见小娘娘其身,竟是为了救治崔府君,待日后见到崔府君,我要好好问一下,即然不要将太多感情放在别人身上,为何要对你以命相待?”

“世间常有人语,不吃葡萄说葡萄酸,正是这个道理,他不曾经历的话怎么会懂你的心思,而你竟然也和他较劲,若当做几千年摆渡日子的无聊调剂,倒也可以,若是当真,就有些可笑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感情这个东西,本来就无影无踪,无从琢磨,谁能保证生生世世都可以清心寡欲,独善其身。遇到了,便诚心相待,不管结局如何,我尽力便不枉此生。”我不知道黍离受过何种情伤,既然崔珏当初相劝,肯定是怕他执念成狂。

黍离眸中暗涌翻滚,握萧的指节泛白,咯咯作响,良久,他嘴角上扬说:“此一去,无相定设法为难,你可怕?”

“怕,但是我更怕崔珏再也醒不来,所以我一定会去。”我微笑的仰着脸,到此一步,心中果然没有了顾虑。

“好!”他脆生一语,叮当作响:“黍离立船头等你,不见不散,只为你摆渡!”

我抱拳一别,感谢他的支持,转身离开,身后箫声缭绕,我身形一滞,回头只见回望船头,黍离长身而立,衣袂翻飞,红唇玉箫,凉音铮铮然。

四下鬼魂皆驻足观望,赞叹不已,我加快脚步,朝阴司街走去。

没有崔珏的陪伴,我一个人行走在阴司街上,看着脚下的街道,时而莺****长,时而阴雨阵阵,时而枯草凄凄,时而白雪翻飞……

街道两旁,叫卖声此起彼伏,竟和阳间的市集并无两样,我拦住旁边一个鬼魂,向她打听无相鬼医的住处后,便径直朝无相鬼医的医馆走去。

那是一个坐落在阴司街偏僻角落的草庐,门前果然空无一鬼,屋内似乎交谈声,看来鬼医现在忙着,我站在门外,决定稍等片刻。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朴素的女鬼牵着一个总角小儿,从屋内退了出来,一路上还不忘躬身道谢。偷偷的,我拦住二鬼问道:“你们是去找无相鬼医看病的吗?”

女鬼微微一愣,身旁的小鬼说:“是的,我娘素有心疼的病根,一直都是无相叔叔帮忙诊治的。”

我惊讶的打量着女鬼和小鬼,发现他们并未缺少任何一个器官,便问:“诊金你们如何支付的?”

小鬼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说:“我不曾支付诊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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