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真的,这是梦!我一定是在做梦!”我几乎丧失了理智,用力拧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一股刺痛传来,但面前的一切依旧真实如初。
“这是画壁为牢,你既然成了画囚,就该老老实实地接受自己的宿命!”他冷冷地说着,一挥手,身后的那群秦兵便一步步朝我走了过来。他们面目呆滞,行动僵直,手中各执尖刀利剑,邪灵恶煞般将我围了个水泄不通。
“四叔,四叔!”我发疯似的一下一下拍击着画壁,试图唤起四叔的注意,但他根本无法听到我的声音,只坐在玉俑旁,望着他来时的洞口,百无聊赖地用刀面拍打着手掌。
我已经濒临崩溃,举起短刀直朝画壁劈了下去,可刀身只落到一半,我的手腕便被一只铁钳似的大手卡住,断骨般的剧痛让我用不上一丝力气,短刀脱手掉至地上。而同时,其余秦兵也围至身前,一只只大手如钢似铁,将我牢牢制住。
“还记得那个血人吧!”他站在人群外,一脸阴邪地笑道,“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变得和他一模一样!”
“不!”我奋力扭动身子,想要挣脱他们的束缚,可他们将我压制得太紧,我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只得一遍一遍地呼喊着:“四叔,救救我!”
我多么希望四叔快些转过头来,他只要往这边瞟上一眼,一定会发现画壁中的异动,但他没有这样做,仍在盯着洞口,等着我发出五点的信号。
情急之中,我把头用力撞向画壁,只撞了两下,前额便破了,沁出的鲜血在壁上留下了一块红斑,而此时,四叔终于转过头来。
但是,一名秦兵已扯住我的头发,张开血盆大口,朝我淌着血的额头咬了过来。
“啊!”我一声惨呼。
我感觉眉心一阵刺痛。这阵刺痛如一股电流,从眉心漫延开去,通达四肢百骸,之后又迅速收束,重新汇聚到眉心。清醒时,面前正挂着白晃晃的一物。站在对面的四叔探手在我面前一掠,咬在我眉心的白骨灵蛇松开了口。
身旁已不再有什么秦兵,只有四叔正关切地注视着我。火把的微弱光亮无法照亮他的脸,更无法照亮整个圆洞,但这种昏暗,却远比之前骷髅盏散发出的那种黄蒙蒙的光令人清爽。
我感觉浑身酸痛,朝四周望去,不由得一怔,因为,我第一眼便看到了一面铜镜。
光滑而略显幽暗的镜面,符文与绿锈交织压覆的框架,以及两鬼跪抬的底座,都让我感到眼熟。而一旁石画上刻的四字,更是让我惊诧不已:孽镜地狱。
我怎么又回到了孽镜地狱?
“你压根就没有离开过这里。”四叔将白骨灵蛇送入腹中,蹲下身子,继续挖一只仅仅露出了半颗头颅的玉俑。
“没有离开过这?”我摸摸前额,又看了眼铜镜中的自己。额头处没有创痕,只有白骨灵蛇咬出的三角口子。“刚才发生的那些事,难道是……”
“幻觉。”四叔轻描淡写地道,“别去看那镜子,邪性。”
竟然都是幻觉!好可怕的幻觉!原来我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孽镜地狱!那么,这场幻觉,是从何时开始的呢?看着四叔轻轻用手抠着玉俑旁的石粉,我想我们才刚刚来到这里不久。
我看了看表,但表针已经指向了四点四十五分。
“你不知道,为了把你从幻觉中拉出来,我究竟费了多大的劲!”四叔用手掸了掸玉俑头顶的石粉,它的整颗头颅终于露了出来,“要不是动用了白骨灵蛇,你还没有这么容易醒转过来。”
“太可怕了,”我仍自心有余悸,“在刚才那场幻境中,我进入了最后一个狱洞——封灵地狱,被困在了一幅石画中。四叔,我觉得那一切太过真实,似乎不仅仅是幻觉,更像是我的大脑潜意识对未来作出的预警。四叔,我觉得您这样过去,太冒险了。”
四叔抓起猎枪从地上站起,道:“我根本就没打算去下一个狱洞。”他将猎枪丢给我,一指半露在外的玉俑,“打碎它。”
“什么?”我抓着猎枪,看看玉俑,又望望四叔,没明白他的意思。
“开枪把它打碎。”四叔又重复了一遍。
“现在?”我满腹疑问,不知四叔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之前他百般强调过,我们要在五点整同时砸碎位于四个星位的四只玉俑,万一没能同时,那么最先动手的那个人必会被大量阴气冲身,轻者失魂,重者立毙。
“把咱们此前制定的计划忘了吧!我此前透露给你们的信息是假的,目的是麻痹吴二壮和黄大牙,因为我发现,他们两个,”四叔压低了声音,“已经不是人了。”
“啊?”我瞪大眼睛,心蓦地一沉,“那他们两个……是什么?”
“这不重要,你只需记住他们是敌非友即可。我将错误的信息透露给他们,以防止他们对我接下来的真正破阵计划进行阻挠。”四叔顿了顿,指着周围道,“我们当前所在的这个孽镜地狱,是整个七星狱魂阵的阵眼。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倘若我们将这阵眼处的玉俑打碎,其余六俑便会产生联动效应,各自形成一个巨大的阴气漩涡,吞噬近旁生灵的阳气与之进行中和。此山中集有大量阴祟之物,它们逐阴而生,只知漩涡中阴气稠厚,争先恐后涌入,却不知其中所蕴含的阴毒已远远超出了它们自身所能承受的范围,最终无不溺亡。而随着邪物阳气的大量并入,漩涡会越来越小,直至停止。
“所以,这是个一举两得的法子,既能大破狱魂阵,驱散阴煞,又能除尽这山中的妖邪之物!”
“哦,”我若有所悟,“既是如此,那就让我来立这首屈一指的功劳吧!”我说着,将猎枪高高举起,枪托对准玉俑砸了下去。
可是,枪托在下落的过程中猛然改变了方向,狠狠朝四叔的头砸过去。
四叔万没料到我会有如此反常举动,拼力向旁闪身,无奈动作慢了半拍,枪托划过额头,他痛哼一声栽倒在地。
一缕鲜血从他的额前滑落,他用手捂着患处,朝我大吼:“你这是作甚!”
我掉转枪口对准他,冷言道:“不用再演戏了,你不是我四叔。”
“你小子又犯癔症了吗?”他红了眼睛,“我不是你四叔又会是谁?”
“和一个惯用幻术的家伙打交道,我会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我不曾脱离你为我苦心营造的幻象,从方才的画壁为牢开始,所有出现在我面前的四叔都是你的杰作,对吗?快收起你的邪法,现出真身吧!”
听了我的话,对方原本故作急躁的表情瞬间变得冷淡:“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做得很到位,但这里的环境却出卖了你。”我瞥了一眼铜镜。
古朴幽暗的镜子里,映着我端枪的身影。但枪口直指处,本应该映出四叔的地方,却是一团红物。光线昏暗,我无法看清那具体是什么。
我重新望向他:“你利用我对四叔的记忆,将自己在我脑中所呈现出的模样幻成了四叔,却忽略了自己投在铜镜中的影像。”
“哼……”他发出了一阵冷笑,撤回那只一直捂在肩头的手,称赞般地拍拍掌,从地上站起,道:“看来,是我低估你了。”
“你做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诱使我砸碎玉俑,从而被宣泄而出的阴气裹走性命罢了。想拿走我的命很简单,但得拿出些真本事,这种阴损的招数我可不欢迎。”
“要你的命吗?我暂时还舍不得。你有半身仙骨,比你四叔的天赋也不相多让,所以才能够让我的幻术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行了,不陪你玩了。”他转过身去,刚要迈步,又扭回头来,“顺便提一下,你的表已经被我动了手脚,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不会和吴二壮手中那块同时到达五点。”
“站住!”我厉声喝道,枪口指着他,“你我现在的距离只有三步,我保证,在你第四步落地之前,会有一颗枪弹冲暴你的头颅。”
他止住步子,转过身:“我只是幻术所化,你确定可以伤害到我吗?”
我冷笑了两声:“不要把你的对手当成傻瓜来欺骗。关于幻术,我并非一无所知。幻术不会改变实物,它所改变的,只是实物在受术者脑中所呈现出的状态。我说的对吗?”
看着它明显变沉的脸,我继续道:“在你之前,我曾经遇到过更为可怖的幻术,可以仅仅用花香作为媒介,让受术者在瞬间亡命。而你,还达不到这种境界,否则,此时的我,应该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你在说卢辛丑的尸桃幻术么?”
我一愣,万万没想到他会认识那个两颗头的老怪物。
“你们人类确实厉害。我们修炼几千年才能达到的程度,你们只需要几十年,近百倍的差距啊!只可惜那小孩太孤僻,不会作耍。我现在和你玩的,是不是比他和你玩的,有趣得多?”
他说话的口气很轻松,我听在耳中,心却蓦地一沉。我面对的不是人,而是一个修炼了上千年的孽畜!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是神。狱魂洞的神,黄袍子山的神,青龙岭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