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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千年死槐(1)

我把头凑近一点,一股腥臭之气直入口鼻,急忙将头缩了回来。心中奇道:桃树怎么会流出腥臭的鲜血,难不成是成了精怪?

四叔凑近树干,仔细看了看那沁出的鲜红液体,探出双指在其上轻轻一抹,而后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我急忙伸手阻止。桃树流血我闻所未闻,不过大自然中往往颜色愈鲜艳的事物毒性愈烈,单看这妖异的鲜红,说不准其中含有剧毒。

可四叔却摆了摆手,目光聚在那棵桃树上半晌,才吐出两个字:仙树!

桃树为树中之仙。

相传,桃树本非凡间之物,而是生长在天上西王母的蟠桃园中。蟠桃大会每一年举办一次,届时各路神仙应邀出席,寿星也在应邀之列。当他品尝面前的仙桃时,慨叹如此美味,一年却只能吃到一颗,实在可惜。突然灵机一动,便将吃剩的桃核偷偷藏入袖中,带到凡间栽种。从此凡间便有了桃树,而桃子也被作为令人长寿的仙物。

我不明白为何四叔在察看了树干的血迹后,莫明其妙地说出“仙树”二字,便出言相问。

四叔并没有直接作答,而是对我们示意,将这桃树的根挖开来看。

我们没有称手的挖土工具,只好利用手中的短刀,因此颇为费力。不过挖了没多深,便觉刀头碰到一硬物,聚拢火光察看,赫然是一根白骨。

我大吃一惊,继续往下挖,最后竟挖出整副人骨。那人骨埋在土中至少也有上百年,皮肉不说,就连衣服头发都烂为了泥土。可不知是何原因,骨架白中透黄,丝毫未腐。

我见人骨埋于桃下,不知有何道理,而四叔却已然明了,解释道:“没错了,这便是早在秦汉时便已绝迹的仙树——尸桃!”

四叔说尸桃又名血桃,其核坚硬如铁,无论是埋于土中还是泡在水里,皆不会萌发。若想种植此物,唯有将其放入新死之人的口中,受尸气侵染,方能破壳而出。尸桃以尸气为养料,倘若将其根下的尸骸挖走,片刻后便会枯亡。

我们看了看身边的这株尸桃,果不其然,树身像是被吸干了血液一般,萎蔫干枯,细了一大圈。

尸桃树不能直接从土壤中汲取水分养料,而是要以尸体作为媒介,其中附着了死者的亡灵,性属极阴。其花常年盛放,鲜红似血,香气浓郁,能够使人产生强烈的幻觉,是先秦时期巫师术士愚惑百姓的工具,因此被巫者美其名曰“仙树”。

所以说,追根溯源,桃树有仙树之称,始于尸桃。由于其种植必须以新死之人为引,及损阴德,因此世间鲜有,其种核也只存留于少数行巫者手中,并在秦汉时期绝迹。

我们环视四周,如此之多的尸桃树,每一棵底下都埋了一具尸体,想想都觉得心惊胆寒。桃花源人用这罕有的树种布下尸桃迷阵,来把守这桃源的门户,真可谓穷尽心机。

四叔说:“尸桃的香气易使人产生幻觉,咱们眼中所见,恐怕并非都是真的。例如这天空中浓厚的黑气,想必就是尸桃给咱们造成的假象。另外赵家爷儿俩的神秘失踪,估计也与尸桃幻象有关。所以,若想找到赵家爷儿俩,走脱尸桃迷阵,关键并不在于走出一条直线,而是要破解眼前这些由尸桃花香产生的幻象。”

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花香,可那甜甜的味道,此时闻来却好比毒瘴,让我们隐隐作呕。

我们随身并未携带防毒面具,我只能用袖子掩住口鼻,却依旧阻隔不住尸桃花香。赵然以同样的方式试着掩盖口鼻,也是无济于事,朝我摇了摇头。

我问四叔该如何消除尸桃幻象的影响,四叔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只三足玉盏上所留的字句?”

我想起赵老汉先前给我们展示的那只玉盏,说:“当然记得,盏壁外侧刻有两句话,‘活溪流死水,仙树拜鬼木’。”

四叔点了点头:“玉盏上说,这桃花源乃是‘活溪流死水,仙树拜鬼木’之地。显而易见,活溪便是指入口处的溪流,死水则是溪中流淌的那些生有妖藻的绿水,这一点对应完好。如今之处,仙树无疑是咱们触目所见的这些尸桃了,而鬼木呢,鬼木是什么?”

听四叔说到此处,我猛然醒悟,接言道:“莫不是……槐?”

四叔点点头道:“槐树下禁忌埋葬尸体,否则死者魂魄走不出方圆七步,不得转世超生。桃花源中有如此之多的尸桃,早年定然生活过巫者术士之类。众多的尸体埋在林中,此处定然会有镇魂之物。仙树拜鬼木,想必便是这众多的尸桃以林中的鬼木为尊,而这鬼木,十有八九便是有镇魂之用的死槐。为今之计,只有找到这镇魂槐并除之,方可解了这满林子的怨念,如此,方能走出这尸桃迷阵。”

我说:“这尸桃迷阵中真幻相杂,而且处处都是诱人迷失的标志,想找到镇魂槐谈何容易?”

四叔从贴身的布包中取出个巴掌大的盒子来,里边并排放着十三根银针。寸半长的银针细若发丝,借着火把的光亮闪闪放光。

我知道四叔颇通针灸之术,却不知此时有何用意。

就听四叔道:“你们可曾听过‘马见鬼’之说?”

我和赵然纷纷点头。

民间有一说法,称人眼在一般情况下是见不到鬼的,而马眼则能见到。有时马正自闷头吃草,突然昂起头竖起耳朵,瞪大眼睛直直盯着某个方向,而人循着望去,却看不到丝毫不妥。这便是马见到了鬼。遇到这种情况,要赶紧就地“呸呸呸”吐三口唾沫,赶走附近不干净的东西。其实不只是马,很多动物都能感应到人类感应不出的东西。四叔说,人类就是太聪明了,今天弄发明,明天搞创造,结果却使一些原始的本能退化了,对大自然的敏感程度和对危险的预知能力远不如畜生来得快。而四叔的通灵针灸之法,便是用银针刺入大脑,抑制其部分活动,从而恢复人类那些对周围精神力场的原始感知。

我立即表示反对:“大脑是整个人体的神经控制中枢,这个地方轻易动不得,万一有个闪失,人就算废了!所以您还是趁早把这些宝贝收起来吧!”

四叔说:“如今咱们困在此地,不得解脱,再加上赵家爷儿俩不知身在何处,如此一算便是五条人命啊!虽然我这通灵针灸有一定风险,可也值得一试,否则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呢?”

我说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咱们就算一棵棵把这些桃树全砍了,我也决不容许您以身涉险。赵然支持我的看法,也极力反对四叔冒险。

正在众人争执不休之际,我突然发现远处出现了一条白色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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