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玩意儿?!”陆冲霄此时虽然已经极力想要站稳,却还是被这阵骤然而起的巨大沙暴给刮得有些东倒西歪了。
査破此时脸色已经有些发白了,手指着漫天飞舞的黄沙用力喊道:“这是黄沙界中百年罕见的一种沙暴,名为无尽沙暴。我曾经听荒漠城中的老人说过,黄沙界中一旦扬起这种沙暴,会立时将这里所有的东西尽皆卷起,而且很可能就再也不会停下了!”
“妈的,百年难遇的玩意儿今天怎么就这么巧让老子遇见了!?”陆冲霄口中骂骂咧咧地抱怨着,无意向后一瞥时擦发现,方晗所乘坐的那辆马车竟是已经开始往天上飘了。
“卧槽!”陆冲霄爆了一句粗,随后强顶着逆风而来的无尽沙暴拼尽全力朝那边冲了过去,总算赶在车辆飞起之先把它一侧的车轱辘给拽住了。
然而车与人只是微然僵持了片刻,陆冲霄的两只脚便也渐渐离地了。以他九重武者的实力,竟是也未能敌得住无尽沙暴当中螺旋生起的风力。
眼看着陆冲霄跟方晗都要背风刮走时,鲁莽大喝一声也冲了上去,三人一同发力勉强与无尽沙暴僵持着。
就在这边的情况刚刚有所稳定时,仅剩査氏兄妹所待的那辆车厢骤然随同旋风一起飘向了空中,而后迅速被卷到了众人的视线之外,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完了……”陆冲霄见到这一幕时心中一寒,甚至已经开始臆想他们兄妹俩被风沙所掩埋的惨状了。
但还未容的他继续为别人担忧,眼前的无尽沙暴却是比之先前愈加肆虐了,任凭三人如何运起各自的功法抵御,竟是也未能继续站在地上。
下一刻,三人随同那辆已然濒临散架的车厢一起猛地被卷到了半空中,随后只能任由摆布一般让这沙暴卷着他们往前飞了。
风沙蔓延之时,满眼间仅是一片昏黄,细碎的沙粒在狂风的卷击下如同利刃般死命拍击着三人的身躯。只片刻之后,竟是连几人护体的劲气都被其破开了。
陆冲霄此时已经看不到自己的同伴在哪里,只能下意识蜷缩起了身体,用双臂为盾掩护着自己的面门,随后听天由命一般任由无尽沙暴卷着他的身体四下乱转着。
身体很重,很痛,即便紧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天地间那种暗淡无光的场景。也正是从此刻起,陆冲霄才真正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小。
九重武者在面对一场风沙时,竟是没有半点没有反抗之力。
眼皮在逐渐变得沉重,连同自己的身体也在慢慢失去知觉。到最后时,陆冲霄的意识终于再也无法支撑,就这么直接昏死过去了。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死寂,但嘈杂。
两种本应处于极端的情形,此时却仿佛就一左一右地蹲在了陆冲霄的身侧,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倒在地的他。
终于,近乎麻木的身躯之上,多了一丝轻微的触感。
似是有人在翻动自己的怀里。
陆冲霄本能地想要出手阻止,但等真正抬起手时才有些骇然地发现,自己竟是根本就没有半分动的力气,而且连跟噬木虫后和怒交流的能力也似乎彻底消失了。
“妈的,是个穷鬼。”一声极为不满的谩骂声从旁边,随后陆冲霄只觉自己的太阳穴上又狠狠挨了一脚。
很痛,但陆冲霄却也借着这丝痛感渐渐清醒了些,至少眼睛终于渐渐睁开了。
“啪……”随着一声轻响,陆冲霄的余光正看到了林若水曾交给自己的那枚骨片掉落,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原本森白的骨片已经彻底变成了血红色,似是上面的红色纹路渐渐眼神扩散至了整个骨片一般。
陆冲霄竭尽全身之力终于勉强抬起了胳膊,一点点地朝那骨片处摸索着。但就在他的指尖已然触碰到它时,却是骤然有一只脚用力将他的手给踩住了,随后更有一个稍显稚嫩的少年声音响起道:
“大哥,反正这小子看这样就剩一口气了,宰了玩玩吧?”
“也好啊!闲着也是闲着嘛。”先前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间没有半点犹豫之意,仿佛他们现在只是在商量怎么去杀一只鸡。
“仓啷!”一声利刃出鞘的声响骤然自旁边传来,陆冲霄听得很清楚,但他没有力气去反抗。
隐约间,能看到一把磨得格外锋利的匕首猛地照着自己的喉管割了过来。
“嘭!嘭!”
“啊……唉呀……疼,疼死了……”
两声闷响之后,原本围在陆冲霄身侧的两个人各自惨嚎着飞速逃离了这里。陆冲霄微一歪头时正看到了那名拿刀准备杀自己的少年,从那张尚且稚嫩但狰狞未消的脸上不难判断,他似乎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
“人命……还真是贱得很。”陆冲霄微微苦笑着,直视着本就略显昏暗的天空,彻底黑了下来。
是一道男子的身影,并不高大,却也足以居高临下地看着陆冲霄。
陆冲霄只能看到一片黑暗,并不能看清那个人的脸,只能看着他一头蓬乱的长发低声询问道:“是你救了我吗?”
来者并不回答,只是将一个粗陶烧制的破碗随手放在了陆冲霄的头边,而后头也不会地转身离去了。
陆冲霄试着将头探了过去,发现那里面装的是半碗并不怎么清的清水。
而对此刻的自己而言,这已经是能让自己生命延续下去的玉液琼浆了。
陆冲霄小心翼翼地张嘴咬住了粗陶碗的边缘,一点点地将其倾斜,把里面的水慢慢引向了自己的口中。当这些液体顺着喉管流入腹中时,陆冲霄觉得自己似乎终于又有了一丝活着的感觉。
一滴不剩地把水喝光之后,陆冲霄舔了舔自己已然干裂不堪的嘴唇,随后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尝试内视着自己体内的情形。
周身的骨骼已有多处断裂,内脏也不同程度地破损了。而最让他觉得心寒的是,自己体内的劲气如被封印般少了足有八九成之多,连继续催动五府分神诀的运转都极为吃力了。
这就意味着当陆冲霄重新找回自己的力量之前,他就是单纯是个身受重伤的废人。
不仅如此,在那场恐怖的无尽沙暴当中,方晗、鲁莽还有查氏兄妹都跟自己接连失散了,如今更是生死未卜。
陆冲霄越想越觉心中有些慌乱,下意识便想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但还未容他真的有什么大动作时,遍体的痛感却已经开始不分前后地在脑中连环冲撞了。
“你的脊椎受伤很严重,冒然乱动只会加重它的伤势。一旦旁边的神经因此而损毁,你下半辈子就只能躺着等死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很是清晰地自旁边传来,陆冲霄试着转头观看时,发现曾经给自己一碗水喝的那个男子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边,两只手里还提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闻上去隐有药物的气息传来。
下一刻,男子俯身半跪在了陆冲霄的身侧,将手里几块破木板分别捆扎固定在了他折断的四肢上,用绳子随意艺术便不去理会了,只是自顾自地低头捣弄着药罐中的药草。
陆冲霄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男子的侧脸,蓬乱的长发,连鬓络腮的胡子,大半张脸几乎已经完全被这两样东西给遮住了。唯有偶尔转身取药草时,一双狭长且无神的眼睛才会出现在陆冲霄的眼前,却又从来没有看过他。
男子的瞳孔有些灰白,总是给人一种略显死寂的感觉。而就是这样一个人,现在却在做着一件最不像是他应该做的事。
“嘶……嘶……”不知何时,男子身后已经支起了一个简陋的土灶,上面的砂制药锅中热气不断往上涌着。当男子伸手将砂锅揭开时,里面刺鼻的药物气味瞬间飘了出来。
“嗤啦!嗤啦!”男子终于抬眼皮看了陆冲霄一眼,而后动作颇为流畅地几把便将他身上的衣服给撕烂了。
陆冲霄即便没有反抗之力却也还是因此而下意识蜷动着身体:“大叔,我都伤成这副德性了你还想劫色,过分了啊……”
男子也不理他,只是随手将自己调制成糊状的药物分别抹在了陆冲霄伤的比较重的伤口处,之后顺便把那间撕得破破烂烂的袍服丢入土灶的火中给烧了。
这男子所做的一切看似随意,但陆冲霄却是的确感到身上的痛苦因此而减轻了不少,心中对他的感激与敬重也是更深了几分。
不过看着自己赤条条的模样,陆冲霄却还是有些尴尬道:“这位大叔,你好歹也给我盖上点行不?这要万一有哪个女流氓打此经过,看我这副模样估计我贞洁不保啊……”
男子挑眉看了他一眼,之后还真是转身不知从哪扯出了一块脏兮兮的兽皮,一甩手直接把它丢在了陆冲霄的身上。而后低头从砂锅中倒出了多半碗药汁放在了他的脑袋旁边,声音依旧低沉地开言道:“天黑的时候再喝,中途不要乱动,碰翻了没人给你煎第二碗。”
陆冲霄微然点头道:“呃,知道了,谢谢这位大叔啊!”
男子也不搭话,起身之后便想再次转身离去。
陆冲霄见他要走时急忙再次开言道:“这位大叔您请留步,能不能告诉我这是哪里?”
男子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着,不过在离去之前倒是也回答了他的问题:“荒漠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