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郑宅镇,灯火依稀,有些房屋的窗户都是黑的,显然是人丁远不如鼎盛时兴旺。前面的夜行人一行四人,好似轻车熟路,直接奔着镇中央的一处宅第而去。到了附近,又一分而四,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分别跳墙而入。
没有分身术,张敬轩只能是跟着看似领头人的那家伙,进了那宅院。到了一处灯火通明的堂前,前面的黑衣人和张敬轩都是一愣,原来竟是有人到的更早些。
黑衣人正犹豫间,就听堂中有人发话,“新来的朋友,不用扭扭捏捏的了,进来一起说话。”竟是已被人发现了行藏。
黑衣人见此情况,便也跳下院前,迈步进了堂中。
张敬轩却取了斜处的一道房脊之侧,伏身下来,刚刚好可以看清堂内的动静。
只见灯光明暗处,那堂前中央挂着一道匾额,写着三个大字:有序堂。
堂中有人分列两边,看来已经是提前来了两拨客人,大晚上的这郑镇居然访客不断。
左手边是一个葛衣刀客,怀中抱着一柄刀,头上还戴着一顶斗笠,斜压在眉际,无法看清他的面貌。
右手边则是一男一女,看起来是三十多岁的模样。男的面无表情,略有些发胖,嘴唇微微的嘟起,看来没什么脾气。女的身材苗条面色很白,只是脸型有些方正,倒显得很有几分威严。
而刚刚开口说话的看来就是这个男子。
黑衣人一进去,那胖男又开口道:“我以为谁呢,原来是祁连四恶的老幺,那三个呢,又习惯性的藏起来不敢见人嘛?”
在灯光下看清了黑衣人的面貌,他瘦长脸,鹰钩鼻,两只眼睛微微斜吊着,看起来颇有点阴森感,一张口声音却很是动听,即便如此也掩藏不住他的言辞阴损。
“裴老大,你们两口子怎么也来了。不在家好好恩爱,难道还要琢磨着找下一个改嫁机会不成?”头一句是对胖男子所说,后面一句则是转而对那女子说的。结果这一对男女听了就都是面色大变。
原来那胖男叫做裴法方,乃是崂山无妄派的现任掌门人,而他身边的女子叫玉面飞燕赵宜主,是他现任妻子。不过在一年之前,他还管她叫师娘。
无妄派前任掌门人乃是乾坤一掷朱考烈,鸟尽弓藏裴法方则是其掌教大弟子。赵宜主去年三月份嫁给了朱考烈做续弦,结果朱考烈半年后就突然身死,对外称是因为怪病暴毙。
然后裴法方便顺理成章的就当上了无妄派的掌门人。
而转过年来,他就跟以前的师娘明目张胆的在一起了,虽然还没操办婚事,不过这成双入对的倒显得唯恐天下不知。
江湖人士对此多是看不上眼,可是没有什么凭据,也都无法说什么。此外也是因为无妄派的实力很是强横,这年头几乎没人愿意没什么好处的强出头了。
“恶动文!你再给老子说一个!别以为你们祁连四恶的名头响亮,我无妄派就不敢动你们。”那裴法方一张胖脸已是涨得通红。
“我说姓裴的,你怎么还不知道好赖呢?你看看你师父,乾坤一掷,果然就是一掷就把自己弄没了。你这鸟尽弓藏也好不到哪里去,鸟都尽了,还有什么搞头。要我说,你这师娘恐怕有点克夫,你没正式娶亲倒算是你聪明。”
双方眼看是相互认得的,而且或许之前有什么过节,两边一见面就互掐了起来。这边恶动文一张嘴阴损的可以,另一边的一对男女被气得牙关紧咬,大有剑拔弩张之势。
从张敬轩的角度只能看到堂中靠近自己一侧的这一半,靠里面的人则就看不到了。这时只听里面有人轻咳一声,“几位,稍安勿躁,有什么事情还是好好的说,何必动气。恶先生,您也稍为留点口德为好。还有三位先生在哪儿,也请出来一起相见吧。”声音清朗,悦耳动听,让人如沐春风。
按说这几波人都是来找麻烦的,若是换了别人,该恨不得他们先内讧狗咬狗的自己打起来才好,结果这郑义门中的主人果然不同凡响,倒还主动的为敌人拉起架来。
恶动文撇撇嘴,“口德?多少钱一斤?留口德,那就不是我祸从口出恶动文了。”
不过经那人一说,两方可能也都觉得此时此地不适合算旧日老账,也便都暂时缓和了下来。
“也罢,还是把正事办了再说其余。今日我们到此,就是代表了大清国的态度,希望郑家把那件东西交出来,也算是大功一件,反正日后也不会亏待你们郑家。你们现在不是有块‘三朝旌表’的牌坊嘛,到时候变作‘四世旌表’,不是更威风嘛。”裴法方两个脸蛋胖的一说话肉都直抖动,很难想象他这样的也会是武林高手。
“呦!你们无妄派不是在山东崂山的嘛,什么时候投靠外邦了?看来都说你师父死的不明不白,真的是很有可能啊。否则就你这么个死胖子,能压得过那几个师叔当上掌门嘛。有意思,有意思!”恶动文看来这张嘴是一点都闲不住。
“你懂什么,宜文和我不分你我,她乃是长白山天烛宫弟子,我自然也算半个塞外人士。何况大清如日中天,明廷早就风烛残年了,吹口气就要灭了。我当然要顺天而为。”裴法方一副天经地义的模样,倒一下子把恶动文说的没动静了。
“独善其身也可,有必要助纣为虐嘛?满清人在齐鲁大地干的坏事难道少么?你身为一方豪强,不去守土卫国,不去守望乡里,居然还投敌卖国,你不觉得羞耻吗!”堂中那声音又响起了,不过这次的话语充满了严厉,直斥人心。
“咦!怎么还教训起我来了!我们是来要东西的,不是来听你讲大道理的!少废话!”裴法方明显被说的有些恼羞成怒之感。
一边那个戴斗笠的刀客至始至终一言未发,好像被人当做透明人了一样,虽然他穿着打扮是如此的神秘。
“你们要的东西,我们这儿根本就没有,不知是谁散布的谣言,这几天来你们已经是第三波上门来的了。”堂中的声音即便是冷峻着,也仍旧听起来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