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殊?”天锦诧异的唤出他的名字,隐隐透着思念,“你怎么会在这里?”
云殊再次伸出了手,重复起刚才的动作,这一次天锦只是有些微愣,并没有反抗。
他从她的发间取下一片草叶,轻轻的松开手指,有风将它带走。再端详着她的脸,轻声回复,“你不是让我来找你的吗?”
“我来了……”他的话很轻很轻,轻得仿佛能被一阵风吹走。可天锦就是听得那么的真切,“你不继承家业了吗?”
“继承家业什么时候都可以。”云殊望着不久刚离别的人,不容置疑的说道,“可有些人不去见,怎样都不可以。”
他说得含蓄,天锦却听得红了脸,还好有夜色将其悄悄遮住,不至于让她连头也抬不了。也许是洒脱久了,天锦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他暧昧十足的话,于是便换了话题,“你应该去军营找我才对,怎么跑到这封闭的地方来了?”
“缘分吧!”云殊略歪过头,如此解释着。
事实上他的信息是景莎送来的,大帅早在未经得他同意之前,就做了相应的部署。以后这样的消息传递还会有更多,可他现在面对着她,连一个谎言都有些承受不来,还不知道未来的事态会发展到何种地步。
“缘分?”天锦并没有被重复后的喜悦冲昏头脑,略分析就知道不会那么巧,“这个村庄坐落在山上,你会为了找我故意攀一座山?说吧,你终于甩掉我之后,又轻松自在的去哪游山玩水去了?”
云殊淡雅的轻笑,露出一种被你拆穿的表情,“好吧,其实我就是要去军营的,只是在路途中碰巧看见你带着两个女人在攀这座山。白源族我之前就来过,知道今天是他们的花神节,才故意悄悄跟上。还带着面具故意拉你跳舞,平日里你都是英姿勃发的,今天我就是要看看你柔情似水的一面。”
天锦笑着撇过头去,也许只有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才会笑得这样纯粹。
“那你这次打算陪我到什么时候?”
“这个……”云殊装作谨慎思考的样子,然后认真道,“要不就陪到你赶我走的时候吧。”
天锦有些诧异他的回答,“此言当真?”
“当真!”
“那如果我让你带在军营你也会去吗?”
“去啊。”云殊点了点头,露出浅浅的笑,“我可以做饭给你吃。”
“哈。”这个不太好笑的笑话让天锦笑出了声。
她利落的摘下面具,一挥手的抛向远方——在他面前,她不需要那种东西。
云殊站在天锦的身侧,大概有一掌的距离,那是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感。风吹过来时,他的发丝会路过她的肩头,而她又能敏感的察觉到,又不能真把它当成一片叶子弹开。
就这样有意无意的,月色越发撩人起来……
篝火渐渐熄灭,留下炽热的木灰,白源族的人歌尽舞歇,酒杯空倒,逐一散去。
私下无人时,朱瑾走进天锦的屋子,探寻道,“你真的要带他回军营?”
“是的。”天锦答得很干脆。
“现在战事正是吃紧的时候,贸然带一个陌生人进军营,会不会不太妥当?”朱瑾尽量将话说得婉转。
“云殊不是陌生人。”天锦抬起头看她,严谨道,“他救过我的命。”
朱瑾微敛一时语塞,因为那段时间她并没有跟在天锦的身边。
此时辛夷掀开了门帘,一阵寒风刮进屋内,眼眸迅速从天锦脸上扫过。
天锦看着她,目光微微闪过一丝寒意,“怎么样,有查到他和白源族的关系吗?”
辛夷沉下眉目,并未开口。
朱瑾忍不住道,“公主的安全这是我们的责任。”
“我知道,不用解释。”天锦坐在窗边,姿态精神,抿了一口茶水。
辛夷深吸了口气,当她和朱瑾得知要将云公子带回军营的消息时,都是一致反对的。然而看天锦的态度,她也不打算再劝了,直接问道,“那公主打算怎么跟太子和陛下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天锦眼眸豁然雪亮,神色桀骜,“我天锦带人去什么地方,还要向谁解释吗?”
“但是太子和陛下都不会同意的,现在战事正是吃紧的时候。”辛夷顿了顿,睫毛略低垂了一下,继续说道,“或者给云公子一个身份。”
天锦忽的一声冷笑,狂傲不驯道,“他就是我天锦的朋友,没什么需要掩饰的。”
“你这么相信他?就因为他救过你吗?”天锦很少会意气用事,朱瑾有些担心,忍不住提醒,“给你下毒,后又暗杀你的人到现在也没查到,能够完全避开虞美人组织的,天下可没多少人能做到?”
辛夷也跟着暗示,“况且每次你遇难的时候,他都那么巧的在你身边,敌人的目标到底是谁还不一定?”
“我天锦何时看错过人?”天锦莞尔轻笑,毫不在意,语气里带着森森傲气,“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以后,他都不会逃过我的眼睛。”
朱瑾和辛夷对望一眼,暗暗叹了口气,“那主上先休息吧,我们退下了。”
天锦点了点头,背过了身。
耳边传来关门的声音,世界忽然宁静许多。天锦趴在窗台上,默默地凝望着远方。
她也会看错人吗?
不,她不会看错的。起码云殊,她没有看错。
想到此处,天锦对着星空浅浅的笑起。
翌日,天锦带着云殊向白源族告别,感谢他们的款待。兴许是被他们昨夜的舞技给折服,热情的白源族人手挽手的挽留他们。
若换做平常,多才多艺的云殊又在身边,天锦还真想会同他们一起过完女神节。但一想到此刻战事吃紧,大锦军的二十万将士还眼巴巴的等着她回营,天锦说什么也没有答应他们。
白源族离北国的军营并不远,从早晨开始下山,到傍晚就能看见大锦军的旗帜了。夕阳的余晖中,大锦军红底黑字的军旗,红得似团燃烧的火焰。安插在军营的多个角落,一直绵延百里,仿佛看不到尽头。如果再加上相隔不远的太子和苻坚的六十万军队,移动起来恍如能遮天盖日。
云殊站在高坡之顶,目光肃穆眉宇紧锁的向下俯瞰——北国大军一共有八十万之多,而大锦军只有二十万。可即便是这二十万,与他们全部的八万军队直面相抗,他们南朝犹如螳臂挡车,也只有被瞬间碾压的份。
也许大帅的决定并没有错,是他太不自量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