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一行人在林府又逗留了一个月。除了养身体,更重要的是敲定了许多事务细节,为以后工作的顺利进行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陈元昊为林老太爷进行了全方位的诊治,将他右膝里的东西取了出来,又开了药方替他调理,现在林老太爷已经可以不用人扶持着,独自走几步路了,咳嗽也比以前好了许多。林家上下对陈元昊是感恩戴德。
这天,颜如玉收到绿菀的信,汇报了近期云团和玉影轩的收支情况。让颜如玉在意的是,绿菀在信里提到金渡影近来的情况很糟糕,总是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出事了,每天无心于正事,原先建立的良好口碑也在雷家的推动下变得差了许多。
她坐立难安,拿起笔想要回信,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放下,在房间里转着圈,想着能怎么去挽救。
陈元昊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心神不宁的样子,蹙眉道:“出什么事了?”
颜如玉回神,道:“没什么。元昊哥哥,咱们的事情说得差不多了,也该回去了。还有好多事情等着我们做呢!”
陈元昊凝视着她:“不会是金世子出了什么问题吧?”
她勉强笑道:“你又说笑了。我只是觉得,我们已经计划得很周全了,该开始行动了。”
“既如此,那便回去吧。”陈元昊并没有追问。反正在颜如玉的心里,金渡影的位置无人能取代,他再怎么说也没有用。
颜如玉站定,道:“我这就去跟爹娘商量一下。”
她出了门,把自己的想法跟颜万户和林一意说了,颜万户沉吟道:“确实,我们在林家待得过久没有好处,事成之后相聚的时间还很多,还是尽早各自去办事比较好。”
林一意担心道:“玉儿,你的身体没有问题了吗?”
“没事了,元昊哥哥会一路送我回南风城之后再去西漠。有他在,你们尽管放心。”
“好。那我们先去跟你外公和舅舅们辞行,明日就走。”颜万户一锤定音。
晚膳过后,大家坐着一起喝茶,颜万户道:“岳父大人,各位,这一个月来,多谢诸位对我四人的照顾。现在大事已定,我们也该回去做事了。所以,我们已经商量好了,明日我们就启程返回各自的地方。”
林老太爷等人都是一怔,林麟道:“这么快就走吗?”
陈元昊道:“我们计划这么久了,尽快执行,才能尽早成功。待到大功告成之时,我们再一起痛饮,如何?”
林老太爷叹道:“只不知我这老头子是否能撑到那个时候?”
颜如玉起身走到他身边,抱住他一只胳膊道:“外公,元昊哥哥这么厉害,只要你好好按照元昊哥哥的嘱咐养身体,一定能够长命百岁。”
林一意也道:“爹,放心吧,以后我跟万户还有如玉会经常来看您的。”
林老太爷看看她们两个,心下安慰了许多,笑道:“也对,我应该努力让自己活到那个时候为止才对。”
颜如玉道:“其实,外公若能早点治疗,身体当不至于败坏至此,都怪我,没能早点让元昊哥哥来看您。”
林老太爷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怎么能怪你呢?”
林麟道:“父亲,我一直不明白,您明明知道您的病况,为什么就是不肯治疗呢?”
这也是大家心中的疑问,一时之间都屏气凝神望着林老太爷,不知道他会不会说出来。
屋内静寂无声。半晌之后,林老太爷才开口道:“当年,一意到了适婚年龄,一个与林家世代交好的家族向我来求娶一意,我心下虽属意于那个人,但一意却不喜欢,死活不肯松口,还为此与我大吵了一架,离开了林家,结果遇到了颜万户,并与他一见钟情,许下终身。无奈之下,我只能拒绝了那个家族。可是,对方却不肯善罢甘休,提出与我决斗,若我赢了,此事便一笔勾销,并且以后我们两家依旧能够合作,若我输了,不但要将一意嫁过去,还要将林家一半产业作为嫁妆。我拼尽全力才赢了这场决斗,但对方也因此身受重伤,最后瘫痪在床,终身无法行走。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我的好友,我自觉无法面对他,只能以这种方式来惩罚自己。只是,我没有顾及到身边的人,给他们添了太多的麻烦,也许,梦心的死也与我的固执不无关系。那天玉儿骂我骂得对,我的任性固执让身边人都为我承担了太多。幸而老天待我不算太差,还将我的女儿和外孙女送到了我的身边。如今,我已经知足了,也愿意再苟活几年,见证玉儿理想实现的那天的到来。”
林一意没想到自己居然是这件事的源头,怔了半晌,哽咽道:“爹爹,女儿不孝,竟害您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林菁叹道:“父亲,您为何不告诉我们呢?当时完全可以由我们出面解决这件事。”
林老太爷道:“我与他多年交情,怎可假手于后辈?他虽是一时之气,我却没能阻止他,反而害他成为废人,而我不过是废了一条腿,说到底,终究是我赚了。”
颜如玉道:“外公,我想,你的那位好友肯定没有怪过你,这场决斗是他提出来的,他肯定已经预料到了最坏的结果。外公,我觉得,如果你能与他当面聊聊,或许,就会知道我说得对不对了。”
林老太爷笑得很苦涩:“当面聊聊?他已于前年过世,我去哪里找他聊?”
颜如玉愣住了,低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事。过几年,我是打算去找他好好聊聊的。”林老太爷摸摸她的头。
林一意道:“爹爹,您可要保重好身体,以后女儿定会全心弥补当年之事,您只要安心等着我们的好消息便是。”
林老太爷笑笑,道:“好。”
颜如玉站起来,握紧拳,道:“外公,三位舅舅,还有舅妈和表哥表姐们,咱们一起努力,争取早日一家团圆。我希望,以后我们能够想见就见,再不必像今日这般遮遮掩掩。”
林鸥道:“嗯。玉儿,你也别给自己太多压力,毕竟,你现在情况特殊,经不起折腾。”
“是,多谢舅舅关心。”
一众人聊到了很晚才散,若不是顾虑到颜如玉,怕是会彻夜详谈。
第二天,林麟兄弟三人秘密送颜万户等人离开了徐城。在一片荒地,颜万户夫妻与颜如玉依依惜别,回了东戎。
早在半个月之前,颜如玉就已经传信给了李涯,把她在林家所做的一切计划都说了出来,同时让李涯向所有人传达林一意重掌除通晓阁之外的所有产业之事。到了南风城,颜如玉躲开了众多耳目,悄悄的赶到了醉美楼,跟李涯和陈元昊一起将计划细细确认了一遍,以确保能够应付任何突发情况。
在正事说完之后,颜如玉感觉到有些饿了,道:“涯叔,没什么问题的话,咱们先吃饭。好久没吃醉美楼的饭菜了,还挺想念的。”
李涯笑道:“正好最近厨子又研究了一道菜,说你肯定会喜欢。”
颜如玉顿时心动,道:“那还等什么?吃饭去。”
李涯和陈元昊都笑了起来,随她一起出了密室,来到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点好菜,又开始聊天。
很快,菜上齐了,颜如玉看着那道特制的菜,问道:“这道菜叫什么?”
李涯道:“还没取名字。你觉得呢?”
颜如玉道:“这小南瓜刻得好看,里面的海鲜保留了最鲜美的原味,辅以加入其中的蔬果的清香,确实很特别,依我看,不如就叫海南之心吧。”
“海南之心?”
颜如玉摆摆手,道:“算了,我也是随口一说。你也知道,我取名字向来不好,还是你们来取比较好。”
李涯笑道:“这是为你制作的的,自然是你取名。海南之心,我觉得还可以,等下我会告诉厨子的。你既觉得好,以后可以作为醉美楼的一道特色菜呈现出来。”
“李涯叔决定就好。”
几人边吃边聊,正说得开心,颜如玉无意间瞥见街上有动静。她开始没有放在心上,但围观的人群似乎正在往这边来,她自然而然的注意到,引起这阵骚乱的源头正是金渡影。
走近了。他看上去很不好,衣着不整,脸上胡茬很是明显,头发也是乱糟糟的,步履凌乱,整个人摇摇晃晃,好像喝醉了一般。她记起绿菀说的他的状态很不好,指的大概就是这个吧。
李涯和陈元昊见她一直望着窗外,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便看到了金渡影。陈元昊顿时了然,李涯则道:“阁主,这半个月来,世子没去过一次兵部,天天缠着绿菀问你的下落,暗地里他也派了许多人寻找你的踪迹,没事的时候就是泡在酒馆里,喝得醉醺醺的。你不打算去跟他说点什么?”
颜如玉默然不语,半晌才道:“我现在这个样子若是被他看到,怕是再也无法离开。涯叔,在目前的情势下,他得知孩子的事情只是增加他的负担,因为我无法保护自己,而他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守着我们。上次我已经成为了他的包袱,现在,我不想我和孩子都成为压在他身上的山。起码,在我离开之前,我不想他知道孩子的存在。”
她微微一笑,又道:“放心吧,当我带着孩子到达西漠的时候,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他的。到时候,我会让他为了我们的未来一起努力,不会让他再这样沉沦下去。我会让他变得更加强大,不仅是实力,更重要的是内心能强大到承受住这场离别。”
陈元昊道:“我相信,他一定能够理解你,并达成你的期望。”
“嗯。”颜如玉收回视线,道:“我从不怀疑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