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鸥如此生气,让颜如玉始料未及。陈元昊笑望着她:“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颜如玉拿起筷子,道:“自然是吃饱了再说。”
陈元昊无奈,只是这本算是颜如玉的私事,他也只能随她去。
吃饱喝足,颜如玉又下了一次拜帖,结果去送帖子的人连门都不让进,直接给撵了出来。颜如玉犯了倔,再次下帖。这次林鸥让人传了话,说是林家与云团无缘,合作之事再不必提。陈元昊劝住想要亲自登门拜访的颜如玉:“他现在对你有误会,你又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去了也是白去。况且,虽然他嘴里说的是关心你娘亲,谁知道他心里是不是真的这么想?你就别自讨没趣了。”
颜如玉不开心了,道:“书里都说只要是亲人,见面就一定认得出来,我倒好,都已经自报家门了,还被亲舅舅怀疑。果然书里都是骗人的。”
陈元昊忍不住笑道:“也难怪他们多想,毕竟在世人的认知里,你跟你娘亲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他们家大业大的,不得不防。”
“我现在很想看看他们见到娘亲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陈元昊算了下日子,道:“说起来他们也差不多该到了,我们也只比他们早出发几天而已。”
颜如玉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站定道:“不行,我一定要在娘亲到达之前认下这门亲。”
“为什么?”陈元昊不解。
“我堂堂云团团长,通晓阁阁主,来认个亲都被赶出来,这要是被娘亲知道了,她岂不是要担心我?我以后还要做那么多事情,若是我连这种事都做不好,那我还能做什么?”她斗志昂扬,道:“元昊哥哥,明天你随我去趟林府,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成功!”
陈元昊看着她闪闪发光的眼睛,爽快的答应道:“行。”
第二天一大早,颜如玉和陈元昊就守在了林府门口。她打听好了,与自家娘亲关系最为要好的林麟每天这个点会出府视察附近的庄园,她决定先从林麟这里打开突破口。
林麟果真出来了。他和跟在身后的管家在说着话,颜如玉上前拦住他,行礼道:“华云洁拜见林大老爷。”
林麟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仔细打量了一下她,道:“你就是云团华团长?”
“是的。之前我有向贵府当家人下过拜帖的。”
林麟神色有些复杂,道:“老三已经把你们会面的事情告诉我们了。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颜如玉看了看四周,道:“这里说话不方便,不知林大老爷可否换个地方?”
林麟迟疑了一下,对管家道:“今日我就不下去了,你替我看看便好。”
管家为难道:“大老爷,您向来不为任何事耽误公事,这突然破例,怕是不好。”
“没事,我有些事想与华团长确认。若是三弟问起来,你直说便是。”
管家见他心意已决,只得应下走开了。
林麟引着二人进了府,到了西厢房的一个小房间里,道:“今天府上有客,三弟正使用会客厅,所以就委屈二位了。”
颜如玉笑道:“林大老爷肯让我们进来,我心中已是感激不尽。”
林麟让人上了茶,待二人坐定,他才坐下,问道:“听三弟说,华团长自称是我们的外甥女颜如玉?”
颜如玉点头:“我确实是这么说的。”
“三弟还说,听华团长的口气,我们的妹妹尚在人世间,并未随颜家一同被灭?”
“不错。”
“只不知华团长能拿什么来证明?”
颜如玉看着认真的他,微微一笑,坦然道:“我并不能证明我就是颜如玉,因为我与诸位素未谋面,且颜家出事之后,未待我去搜集父母的信物,颜府便被查封,所有财物均被充公,所以,我也没有娘亲的信物。”
“不,是因为我说的都是实话。”颜如玉直视着他,“我曾听娘亲提过,她与林家现任当家人林鸥林三老爷虽是一母同胞,但奇怪的是并不亲近,反而与庶出的两位哥哥关系更好,尤其是与林大老爷更是亲密无间,从小林大老爷就事事让着她,当初她要开醉美楼,也是林大老爷最先伸出援手。所以我虽不曾见过几位,心里却是极为感激几位的。云团能存留并发展至今,离不开我娘亲的资助,若要追根溯源,您也算是云团的大恩人。我向林三老爷说出实情其实是一种冒险,因为我不知道林家对于我这个外姓人的感觉,但我还是相信亲人之间必定会有割不断的情份。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林三老爷只把我说过的话转述给了你们,这一点,让我很高兴。”
她说得很诚恳,林麟心里不禁信了两分,不过,也仅仅是两分。他沉默了一下,又问道:“你既说你娘亲尚在,那她现在在何处?”
“在我假死之前,我就把他们送到了东戎,现在他们很安全。”
“东戎?为什么?如果你真是颜如玉,为什么不把他们送到徐城来?”林麟疑道。
“娘亲不会愿意拖累林家的。依他们的情况,他们只有离开南风国才能不必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况且,在戎城有玉影轩和太子府保护,他们比在南风更加安全。”
“太子府?”
“对。林大老爷当知东戎太子妃与我的关系。”
“我知道她与如玉关系匪浅。”
颜如玉一笑,道:“林大老爷还想知道什么?”
林麟顿了一下,还是问道:“如果一意真的还活着,那她是怎么逃脱的?”
颜如玉把当初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末了道:“这其中还涉及到了许多比较隐秘的事情,因为涉及到他人,我不能说得太细,还请见谅。”
林麟又多信了两分,实在是颜如玉表现得太过自然,说的话听上去也毫无弄虚作假。他又问道:“假如你是颜如玉,那你又为何要假死呢?据我所知,你深受金世子宠爱,为了你,他从不曾理会过任何旁的女子,而你也对他一往情深,甚至为他挡下一剑以致中毒差点丧命,那为何要离开他?”
颜如玉静默半晌,最终问道:“大老爷可有心爱之人?可曾想过只与此人一生一世相守到老?”
林麟一怔:“这跟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若您有爱人,那您当可以想象和理解我的处境。我身份地位都不高,注定了只会是个妾,而金世子身为静王府唯一继承人,要娶的必定是个家世背景都极好的女子。我无力改变自己的身份,但我有权利选择是否留在金世子身边看他另娶他人。我不愿意将时间都浪费在后院争斗上,所以,我设计了假死,以便从静王府脱身。”
林麟试着让自己去想象她所说的这种局面,发现自己确实能够理解她的做法。他看着她,虽然她的五官没有林一意美,但她眉宇间的自信和她做事的方式真的很像林一意,还有她提及林一意时微微的笑意和掩藏不住的温柔,让他对她的话信了八分。
颜如玉见他如此盯着自己,有些拿不准他的心思,试探道:“我这次来徐城,虽说是为了公事,但主要还是想见见亲人,并表示感谢。只是,林三老爷并不信我。也罢,这么短的时间里,能与两位聊天,我已经很幸运了。过两天我便要回南风城了,麻烦林大老爷转告三老爷,我不会给他添麻烦了。”
林麟蹙眉:“这么急着回南风做什么?”
颜如玉笑道:“我这次来是为了分店的事情,这几天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让人来正式把分店开起来。”
“这种事,传个信回去就是了。你不是想要认亲吗?若你能多留两天,说不定就能说服我们了。”
颜如玉望望陈元昊,道:“元昊哥哥也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不好拖着他留在这里。”
“那就让陈先生先回去罢。”
陈元昊插嘴道:“那可不行。我要是能先回去,就不用陪她来走着一趟了。”
林麟不解:“什么意思?”
颜如玉犹豫了一下,道:“罢了,您是我的亲舅舅,哪怕您不信我,我也是信您的。元昊哥哥陪着我,是怕我小产。”
“小产?”林麟一下坐直:“你有喜了?”
“对。”颜如玉承认道。
“谁的?”
“自然是金渡影的。”
林麟恍然:“所以,坊间流传的金世子与你相好、夜夜宿在玉影轩的消息是真的?”
颜如玉讶道:“怎么?这个传言也传到徐城来了吗?”
“也不是。是三弟收到你的拜帖之后就着手搜集了与你相关的所有资料。”
“那三老爷还真是厉害,这点时间里竟知道了这么多?”
林麟若有所思:“我听说自如玉殁后,世子连世子妃的房间都没进过,当时还奇怪怎么他竟会对你另眼相看。如果你真的是如玉,那就能说得通了。”
颜如玉与陈元昊对视一眼,颜如玉小心翼翼的道:“大老爷可是信了我?”
林麟横她一眼:“话说回来,你一直自称是如玉,为什么称呼我是大老爷?按理,你不是应该叫我大舅舅吗?”
颜如玉抓抓脑袋,道:“本来是应该叫舅舅的,可是那天三老爷很生气,我怕太唐突,让你也生气。”
“你胆子不是挺大的嘛?怎么还会怕我们生气?”
颜如玉撇嘴道:“娘亲自觉愧对你们,要是知道我惹你们生气,少不了要说我。”
林麟心里一阵酸涩,却又禁不住微笑,,道:“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如玉,我倒觉得,有你叫我一声舅舅也不错。”
颜如玉反应过来,忙起身重新见礼道:“如玉拜见大舅舅。”
“免了。”林麟很是高兴,道:“你放心,林家其他人我会替你去说的。你回去等我信就是了。”
颜如玉道:“大舅舅,我想先见见外公,可以吗?”
林麟顿了一下,道:“你外公年事已高,身子大不如前,平常我们也少去烦扰他的。”
颜如玉笑道:“要说身体不好,我这不是有个现成的好大夫嘛。”
陈元昊扬眉道:“怎么?又打算拿我卖人情?”
“你是我义兄,帮我外公就是帮我。”颜如玉答得理所当然。
林麟道:“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你们且先回去吧。”
“好。”颜如玉也知道这件事急不得,起身道:“大舅舅,那我跟元昊哥哥就等着您的好消息了。”
“行。对了,你既身怀有孕,可得照顾好自己,缺了什么跟我说就是。”
“我不缺什么,谢谢舅舅!”颜如玉道了别,想起一事,转身道:“大舅舅,为了报答您的信任,我可以先告诉您一个小秘密。”
“什么秘密?”
颜如玉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在我来徐城的时候我就给娘亲传了信,让他们也来一趟。估计这两天她就该到了。”
林麟怔在原地:“你是说,你娘亲要回来?”
“对。她也是纠结了很久才下定决心的。好了,这个消息就你知道,你可别泄露了,不然到时候没好戏看。”她和陈元昊扬长而去,留下林麟一个人在原地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