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情绪平复了一点,兰曼曼开玩笑道:“我现在值钱的东西不多了,你哭毁了我这件衣服,要赔的。”
颜如玉闷闷道:“只要有玉影轩在,你就不怕没钱用。”
“你玉影轩才开一家分店,算上云团,也只有三个地方可以让我领分红,那我要是离得远又没钱用怎么办?”
颜如玉忍不住破涕为笑:“你好歹是堂堂的北澜国四公主,只要你去了北澜,还愁没钱用?”
兰曼曼停了一下,道:“其实,这几天父皇和母后已经收到了王爷自请削去王位的消息,发了大脾气,让我立刻回国,还说我不回去就当北澜没有四公主。”
“那你……”
“我自然是跟着王爷走的,他是我的夫君。况且,我也实在厌倦了这样的勾心斗角,难得可以放下一切,何乐而不为?”
“可是……”颜如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皇上真的会就这样罢休吗?”
兰曼曼笑笑,道:“以前,我也觉得皇上的做法未免太绝,可是那天皇上召王爷进宫,说了很多,我才知道,有些事,并不像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什么意思?”颜如玉有些糊涂。
“王爷被你伤了之后,昏迷了两天才醒来,之后,他就把皇上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我。”兰曼曼稍一顿,接着把那天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当时风临问风煦是否要为有人指证他谋反一事辩解,风煦表示无话可说。风临便拿出风煦送给颜如玉的玉簪,道:“皇兄确实深思熟虑,竟连送个礼物都能拉拢一个助力。”
风煦看着那断成两截的玉簪,苦笑道:“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最终,臣还是输了。”
风临看着那玉簪出神:“你说,若是渡影知道你曾用了这样的手段,你与他之间是否还能做兄弟?”
风煦沉默了一下,道:“我知道他向来重正统,你是太子,他自然是向着你的,正好颜如玉出现了,成为他的软肋,我便顺势借着这一点想将他拉到我的船上,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先皇竟暗中来个禅位,打我个措手不及。我的人也被先皇换了个七七八八,再无力与你争夺。”
风临微微一笑:“皇兄何必过谦!以皇兄的号召力,只要以任何一个名义起兵,这天下,朕也不可能坐得如此安稳。朕在想,皇兄心里终究是舍不了这骨肉亲情的。否则,为何现在都不愿对朕动手?以皇兄的武功,现在又与朕单独相处,杀朕易如反掌,可皇兄明明被朕拆穿了,却还是毫无动静,可见皇兄并非冷血无情之人。”他把玉簪递给风煦,“这个什么证据便还给你罢,它留在朕手里已经没有意义了。”
风煦没有接,只道:“它对臣也没有意义,皇上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风临凝视着这玉簪:“只是,再无意义的东西,也可能会引出大事。”
风煦沉默。
风临道:“这次颜家是在劫难逃了。”
风煦依旧沉默。
风临看着他:“想想都觉得可笑,朕贵为天子,却依旧无法掌控所有事情。”
风煦终于开口了:“是母后吗?”
“母后当着朕的面召集了一班老臣,拿出簪子,义愤填膺,说是区区一个商人,竟敢怂恿皇子争位,必须诛九族,以正视听。这班老臣对先皇和母后极为忠心,当面附和母后,并拉拢了一大批官员联名上书,要求朕严惩颜家。因此事牵扯到皇兄,便让所有与皇兄相关的人都回避了,包括渡影。”
“皇上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朕极力争取,与诸位大臣连番争论,但母后亦不断施压,朕最终不敌,只能默认他们诛灭颜家满门,软禁煦王府所有人的请求。”
风临说得平淡,但风煦身为皇子,自是能想象那风临孤身一人与众人舌战的场景。他叹道:“多谢皇上信任臣。有些事本就非人力所能及,皇上也不必太过操心,臣是咎由自取,只是这颜家确实无辜,皇上可有什么法子能保他们一命?”
风临默了一下,道:“说来也奇妙,朕所在意之人是颜家庶女颜如意,而朕的兄弟金渡影也只求颜家嫡女颜如玉相伴一生。这两天朕一直在想,若是朕下旨真的杀了颜万户夫妻与颜如意生母,如意会不会怨我恨我,而颜如玉又是否会因此与渡影分道扬镳?退一万步说,如意懂朕的难处,朕又是否忍心看她为父母枉死而日夜痛哭?想来想去,朕得到的都只有一个答案,就是朕舍不得如意伤心难过。”他顿了一下,道,“所以朕决定了,请皇兄为朕去做一件事情。”
“皇上请说。”
“这次颜家覆灭已是必然,所以,朕想请皇兄亲自带兵去灭了颜家,但是颜万户夫妻、如意生母与亲弟必须想办法救下,朕已经安排了一个去处,皇兄只要造成他们已死的假象就行,朕会派人将颜万户等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风临拿出一瓶酒:“这个里面有特制的药,不致死,不过是昏睡,外人看来像是已死而已。”
风煦接过,淡淡笑道:“皇上安排果然周密。”
“皇兄说笑了。请皇兄现在就带兵去颜府,以免出现意外。”风临郑重道。
风煦点点头,起身走了。风临突然道:“皇兄,多谢你信我。”
风煦没有说话,更没有回头。
听到这里,颜如玉沉默了,这风临竟如此大胆吗?在这样的时刻居然还敢跟风煦这样的高手独处,不知是有恃无恐,还是真心信任风煦?而风煦心里,也真的就毫无芥蒂吗?
兰曼曼继续道:“其实这次皇上算是得益最多的一个,既因王爷带兵灭了颜家满门削了王爷在民众心中的威信,又给足了太后和那班老臣的面子,还赢得了颜婕妤和金世子的全心信任,更让王爷承了他不杀之情,怎么算都不亏。”
颜如玉心里补充道:怕是还要加上通晓阁的人情。虽然风临不知道林一意是通晓阁阁主,但他知道颜如玉与通晓阁有关系。不能不说风临这心思之深,一点都不输先皇。风煦如此聪明,怕是在风临让他去颜家的时候就已经想通了所有,所以才会在回来之后马不停蹄的写下自请削去王位的奏章。
兰曼曼不知她脑海里转了这许多念头,见她不语,道:“就如王爷所说,许多事情并不是我们人力所能改变的。我告诉你这些,不过是希望你能看开点,毕竟,你的路还很长,不可能永远停留在原地。颜家这些人与其说因你而死,不如说是因这世界残酷的法则而死,权力争斗下,总会有牺牲品,而颜家,不幸成为其中的一个。”
颜如玉低着头,复又抬头,问道:“我有一个问题,既然说这次是太后坚决要求诛我全家,是否意味着,她已经知道你拜托我查王爷身世之事?”
兰曼曼默了一下,道:“其实,我跟王爷也有这样的猜测。当时先皇告诉王爷这句话的时候,太后也在场,不能保证她没听到。毕竟,当年的事情有很大可能跟太后有关,而太后能把皇上压制到不得不妥协,就表示太后绝不像我们想象中的那样与世无争,她很有可能拥有自己的情报网,对于当年的事情她也是一直耿耿于怀的,再加上我跟你亲近,她很容易联想到我那天特意来找你是为了调查真相。”
“然后,她怕我真的查到什么,就干脆借玉簪之事横加指责。”
“你只是颜家的嫡女,年纪这么轻,你是云团团长的事情又极其隐秘,她自然不会认为你能调查出结果,但你爹浸淫商场这么多年,肯定有自己的人脉网,查到真相的可能性就大了许多,所以,最稳妥的办法就是除去任何可能的威胁。”
“可是,她这种行为不是更说明她有问题吗?”颜如玉还是无法想象,为了一件陈年旧事,太后竟会如此心狠手辣。
“如今王爷没有了王位和职务,我也不被北澜承认,颜家也倒了,金世子心向皇上,我们想查也无从查起。更何况,这或许就是太后的一个警示,告诉我们,不管是谁,想要查当年的事情,结果就跟颜家一样,最终一无所有。”
颜如玉在房间里踱了几步,站定,道:“可她低估了我。既然她这么怕真相浮出水面,那我必须一查到底。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事情值得她如此大动干戈!”
“你想好了吗?”兰曼曼看着她。
“想好了!明天我就着手开始查,不把她的老底都翻了我就不叫颜如玉!”
兰曼曼忍不住笑了,这样干劲十足的颜如玉才是她最初认识的那个颜如玉,即使伤心痛苦,也能向前看的颜如玉。
颜如玉望向她:“明天我会让绿菀多准备些钱财,同时会通知紫烟和柳林,只要你去,要多少钱都可以。接下来的时间我们不会再见面,我就不送你了,你记得要随时给我报平安。”
兰曼曼笑道:“行了,别弄得跟生离死别一样。你快点回去吧,现在还是要避嫌的。”
颜如玉又抱了抱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