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王一曲奏毕,收了玉笛,依旧坐在那青石之上,也不回头,就幽幽而道:“这样清冷的夜,小姐为何还不安歇?”
黛玉听了一惊,心想自己在他背后,距离也有一二十丈远,他并未回头,如何知道她也在林中?像是知晓她疑惑似的,北静王便从山坡上缓缓而下,将身转过,看着前方红灯氤氲下的黛玉,目露款款笑意。
松林静谧,万籁俱寂,反而令黛玉的心,不那么紧张。见他微笑走来,黛玉便亦笑道:“睡不着。何况又听了这样一首曲子!”
北静王听了,也不说话,只是将黛玉挂在树枝上的灯笼取下,握在手里,看着幽暗的甬路,方说道:“咱们回去吧!若你跟随的嬷嬷一觉醒来,见你不在,岂不急得心慌?”
北静王掌着灯笼,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黛玉见了,也就随他而行。心中疑虑未解,忽又问道:“王爷怎知我在身后?”
“我自幼就研习武功,也拜了不少江湖高人。仅听草木飒飒,便知身后有无动静。”出了松林,走进禅房的院子,明月当空,用不着灯笼,北静王便将它挂了在廊沿下。
二人离得近,北静王身量极高,黛玉又未成年,她须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的脸。于白天,她自然不敢这样大胆,但现在是晚上,又只单他一人,黛玉觉得可以将先前的拘谨暂且丢去,和他惬意说话。黛玉只觉得:他是个平易的王爷,无论自己问什么,他都会答之一二的吧。
“王爷刚才奏的什么曲子?”黛玉通音律,但北静王所奏之曲,她并未听过,因此心内好奇。此时见北静王立在禅院一棵桂树下,清冷的月光将他的身影照得颀长,在黛玉看来竟有几分孤单凄凉。
“音为心声。既然你一直在我身后偷听,那么你倒说说,你都听出了些什么?”北静王低下头,看着她如姣花照水的脸,细细问道。
一阵松风拂来,但黛玉一点也不觉得冷,她想是北静王的身躯替她遮挡了这冷风的缘故。听了北静王的话,黛玉亦真亦假地回道:“王爷要我说实话么?从王爷的笛声中,我只听出了两个字。”
“林小姐,哪两个字?”北静王听了,心里一动。同时,眼眸也有些深沉。
“一个愁字,一个愤字。”黛玉说完了,便走回廊下,看着北静王,笑道:“王爷,我猜的对吗?”
月光下的林黛玉,虽形容尚小,但体态蹁跹,已初露绝世姿容,北静王默然看了她好一会,目光熠熠,但却不发一言。
良久,方转过话头道:“看来你父亲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通音律的。只是这首曲子,没什么名,是我兴致所来,一时胡奏的而已!”
黛玉听了,只是蹙着眉头,她觉得北静王的话矛盾。待要深问,北静王便又故作轻松道:“王徽之大雪夜,可以‘乘兴而来,兴尽而返’,我也可以效仿一下古人,在林中率性不拘一次!”
黛玉听了,不禁笑道:“王徽之是为了见朋友,不惜雪夜行船。王爷您这样,是为了见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