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安涌灏过来找自己,郎曈曈给他发了个微信,说自己先回须埠大学。她也没有考虑安涌灏看到后是不是会立马回复。正好安涌灏和傅伯伯聊得正开,所以没听见,这让郎曈曈反而安心了些。
过了几分钟,安涌灏和傅伯母来王春耀的病房找郎曈曈,发现她不在,而王春耀却在掩面而泣。安涌灏走到他床前,问道:“王叔叔,您怎么了,曈曈呢?”
王春耀一看是安涌灏过来,擦擦眼泪,摇摇头,说:“没——没什么。”
安涌灏给他抽了两张纸,然后拿出手机翻着,这才发现郎曈曈的信息,他走到走廊外面,给郎曈曈打去电话,郎曈曈没有接,他想着会不会是人在公交车听不见。挂了电话,他脑子里只想着郎曈曈,没有心思考虑王春耀为什么哭。他过来急匆匆地和傅伯伯,王春耀,还有傅伯母道个别,然后就立马冲出医院,打了一辆车赶回须埠大学。
他一路坐着车,一路不停地看手机,还不停地拨电话,可那头的郎曈曈就是不接。到了学校,他又赶忙小跑到留学生公寓,同事也没有见到郎曈曈。这让他顿时感到心急火燎。
然而他不知道,这个时候郎曈曈其实才从医院里出来。第三医院离须埠大学有一定距离,郎曈曈打算坐公交车回去,而一想起母亲,她改变了主意,想去海边看看。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安涌灏的电话已经打爆了,郎曈曈看了看手机,自己静思了一会儿,给安涌灏回拨一个电话。安涌灏一看是郎曈曈打来的,赶紧接起来,焦急问道:“曈曈,你在哪儿?”
郎曈曈低声说:“涌灏,我——我在平关海堤,你现在能过来吗?”
安涌灏说自己立马过去,出了校门又叫了一辆出租车。到了海堤,远远就看到形单影只的郎曈曈。冬日的海边寒风瑟瑟,早就没了夏日的热闹,冰冷的海水不停击打着乱石堆积的驳岸,让此处更添加寒冷的意味。
安涌灏小步跑到郎曈曈面前,她的脸和双耳已被海风吹得通红,安涌灏摸上去,冷冰冰地,问道:“曈曈,你怎么回来这儿?”
郎曈曈低下头,忍不住又开始抽搐。安涌灏解下自己的围巾,朝郎曈曈的脖子后面绕着,在两头捏成一团,捂住她通红的耳朵,郎曈曈扑到他怀里,抱着他的后腰,安涌灏听到她幽咽的哭声,问道:“曈曈,你怎么了?”
郎曈曈说:“涌灏,我——我——”
安涌灏拿出纸巾擦拭她的眼泪。回想今天只是去过医院,而刚才又见到王春耀在哭。他刚要说什么,郎曈曈问道:“你刚从医院出来?”
安涌灏说:“不,我后来看到你的信息,你说你有些不舒服,想回学校,于是我回学校了,可是你没在,打你的电话半天你也不接。傅伯伯和傅伯母本来说想见见你,但你走了。”
“对不起……”郎曈曈擦着眼泪说。
安涌灏责备道:“曈曈,刚才就在医院,你不舒服,怎么不在医院看看呢,要不现在我陪你去?”
“不,我不去。”郎曈曈拉住安涌灏:“我没事,就想看看海。”
安涌灏说:“天这么冷,这里又不停地刮风,我们回去吧,要不然,你会发烧的。”
郎曈曈转身再次面朝大海,走进了几步,啪啪的海浪声更加巨大。安涌灏走到和她并肩的地方。郎曈曈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对安涌灏说:“涌灏,我妈妈第一次来须埠时,看的就是大海,我只是想过来听听她当年的声音。”
“你妈妈?”
郎曈曈拿出钱包,将照片抽出来递给了安涌灏。安涌灏看着这张陈旧的老照片,那不是在海边拍的,而且还只有一半,上面那个漂亮的女人一看就知道是郎曈曈的妈妈,她们母女俩长得如此逼肖,眼睛、嘴、鼻子、眉毛、耳朵……
郎曈曈说:“你知道照片右边的那个人是谁吗?”
安涌灏不知郎曈曈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照片上留下的那只手臂一看就是个男人的。他反问道:“难道不是你爸爸?”
“不,不是我爸爸。”郎曈曈说,迟疑了一会儿,终于缓缓说道:“他是——王叔叔——****立的爸爸。”
“王叔叔——”
安涌灏被一阵猝来的错愕袭上心头。再一想,难怪刚才王春耀会哭,再想到以前王春耀隔三差五地给郎曈曈送东西,自己也迷糊了一阵,后来还想着是老乡的关系而不当一回事了,不料里面真的有文章。他让自己内心平静了一些,说:“也就是说……你——王叔叔——还有敏立——你们是一家人——”
郎曈曈低下头。安涌灏说:“可你们应该高兴才是,或者——或者在一起哭,让敏立也知道,你为什么要一个人独自来到海边?”
安涌灏这么一说,郎曈曈的眼泪又扑簌而下,夹着哭声说:“涌灏,对不起,我没有跟你说实话。”
说完,郎曈曈又忍不住哭了。安涌灏感觉天冷,拉住郎曈曈的手,说:“走吧,曈曈,这里太冷了,我们回去,回去后再慢慢说。”
“不。”郎曈曈擦着眼泪,哭声还没有完全止住,“我就想在这里多再一会儿,我想看看大海。”
安涌灏也感到此时劝不了她,摸了摸她的脸,还是冷的,于是用围巾围住她的脸,同时脱下自己的羽绒服给她披上。郎曈曈赶忙脱下来:“你会病的!”
安涌灏说:“没事儿,我是男的,身体结实——曈曈,你要有什么要说的,你就说吧!”
郎曈曈看安涌灏有些发抖的样子,赶忙脱下羽绒服,还给安涌灏,说:“涌灏,我们还是回去吧,不能让你生病。”
安涌灏笑了笑:“生病怎么了,难道要你一个人吹冷风?”
郎曈曈没有笑,她扶着安涌灏的手,两人到大路上打了一辆出租车。一路上,郎曈曈只是看着窗外,什么都不说。
到了大学门口,郎曈曈刚下车,就觉得迈步有些困难,安涌灏问道:“曈曈,你怎么了?”
郎曈曈说:“我的脚,有些疼。”
安涌灏惊了一下:“是不是冷到了?”说着还过来查看一下,一想要是在这儿脱了鞋,郎曈曈的脚又会受冻,于是转身背朝她,将她的双臂揽到自己前颈,说:“你上来,我背你回去。”
郎曈曈没有勉强,让安涌灏背着。到了她的住处,安涌灏马上给她烧水,准备帮她烫脚。水开了,安涌灏拿了个盆倒出来,加入冷水调整好温度,端到郎曈曈脚边,拖了她的冬鞋和棉袜,郎曈曈脚底三面已经冷得通红,那白皙光滑的脚面印着道道纤细的血管,看着就像一块精致的玉雕,柔美的触感下能感到它们冰澈的透凉。安涌灏将它们慢慢放到温热的水中,脚面不一会儿开始微微发红,随后安涌灏用手将一勺勺热水轻浇到她脚背上,同时来回轻柔着她的脚底、趾肚、趾间,郎曈曈脸上闪过一丝红云。安涌灏抬头问道:“舒服了些吗?”
郎曈曈羞涩地点点头,安涌灏说:“曈曈,脚冻坏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以后可别再这么冷的天去海边了,你们女生手脚本来就容易发凉。”
郎曈曈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脚热乎了些,想要抽上来,安涌灏压住她的脚背,说:“多烫一会儿,你让它们冻了那么长时间。”说完,又往盆里加了些热水。
烫完脚,安涌灏给她擦干,拿了双干净的袜子给她穿上。电热袋这时也充好了电,安涌灏用被子盖上她的脚,将热水袋放到她脚边,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摸摸她的手,也是冰冷的,安涌灏从被子里拿出热水袋,交到她手上,说:“你把这个拿在手上,你的手也够冷。”
郎曈曈双手夹住热水袋,正当她感到自己的手热乎了些,安涌灏拉开了她的被脚,将她的双脚拉到他腹中暖着,郎曈曈脸红了,想把脚抽回来。
“涌——涌灏——”
安涌灏说:“这儿只有一个热水袋,你的脚还是有些冷,我帮你暖一下。”
郎曈曈不好意思地闭上眼睛,脸也更加通红。睁眼后,她看了看天花板。不一会儿,她让安涌灏把钱包拿给她,安涌灏递给她后,郎曈曈看了看母亲的照片,接着把钱包放在枕边,说:“涌灏,你已经知道了,我和王叔叔他们——是一家人。”
安涌灏说:“那你为什么要一个人跑出来?”
郎曈曈说:“因为——我的爸爸妈妈。”
安涌灏安静着。郎曈曈继续说:“我对你说过,我的爸爸妈妈是出了意外身亡的——其实他们不是,他们——”
郎曈曈说着情绪似乎又要开始激动,她忍了忍,接着说:“我妈妈,她——她杀了我爸爸,还有敏立的妈妈。”
安涌灏顿时大愣:“曈曈,这怎么可能——”
“这就是真的。”郎曈曈说:“我外婆去世前把一切都跟我说了,我之所以告诉周围的人是事故,是因为,那毕竟是不光彩的事。”
安涌灏追问道:“那为什么——你妈妈要那么做?”
郎曈曈双手撑起身体,靠在床头,安涌灏也往前挪了些。郎曈曈开始说起外婆告诉她的自己父母那段痛苦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