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看着凤潋,看了好一会儿,眸子里看不清情绪。
“好痛……痛……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突然,凤潋好似在梦魇中一般,面色惶恐,抱着手臂,身躯不断地颤抖。
面上,泪痕凌乱,看着就让人的心都抽疼了起来。
“潋儿,不哭……我陪着你……”玉清见她落泪,有些不知所措地揽住她的肩膀,轻声诱哄着。
除了心疼,还是心疼。这一千年里,他的潋儿都经历了什么?!
终于,凤潋渐渐安静下来,身躯不再颤抖,身子也不再那么冰凉了。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时,犹在梦中的凤潋突然吟道,她翻了个身,面上挂着幸福的笑容。
这句诗,是君陌教给她的,她忘不了。
玉清抚摸着她绝美的面容,心下暗暗沉思。
时而如此幸福,时而又那么痛苦,那个叫君陌的男子,究竟对潋儿做了什么?
他突然想起之前来求取清露草的清婳,那时,她说,为所爱之人、以一颗真心来求取,让他感触颇深。如今看来,那个让她不惜拼尽性命也要来求取清露草的人,就是君陌吧?那个她口中的所爱之人,便是一个唤作君陌的男子。
只是,在凤潋还是清婳的时候,玉清没有去找她,也没有去打扰她的生活,那时他很清楚地明白,那是她的命局,他不能干涉。如今,看着这样痛苦的凤潋,玉清悔不当初,如若早知道她的命局让她这样痛苦,他就算逆天而行又何妨?如果干涉她的命局能够让她不那么痛苦,他愿意为她逆一次天!
只可惜,为时已晚,悔之晚矣。
玉清看着面上挂着甜蜜笑容的凤潋,站起身来,随即俯身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我的姑娘,一定要幸福。
然后,他便轻轻地踏出了房间,小心翼翼地带上门。
花厅的残局还在等待他来收拾,还有,等凤潋和凤白醒来,又该吃晚饭了,毕竟一个是馋嘴的凤凰,一个是爱吃的狐狸。
凤潋这一觉,睡到了傍晚。醒来的时候,暮色渐沉。
千年的梨花白,饮过之后,果然神清气爽,仿佛脱胎换骨一般。她感叹了一番,伸了伸懒腰。
奇怪,怎么觉得口中甜丝丝的?好似玉清身上淡淡的清香……额,该不会她在喝醉了以后,占了她家玉清的便宜吧?凤潋摸了摸唇,吓得差点从床上跌下来。
不可能……不可能……脑子里一点印象也没有啊!她抚了抚胸口,将脑海中那个可能赶出去,不断安慰着自己。
指不定是酒太香了,嗯,一定是这样!别胡思乱想!凤潋暗暗想着。
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她吃了一惊,连忙起身。
她也忒能睡了些,这都快入夜了……她好歹也是个凤族的君上,刚刚从极寒之地苏醒,不先回凤族不说,还跑到了南极,逗留了这么久,真真是不太好的。
凤潋在心中批评着自己,盘算着早日去和玉清请辞,明日就回凤族。她不在的这段时日,也不知道凤族的情况如何。
整理完毕,凤潋推开房门,却赫然发现玉清站在门外,呈准备敲门的姿势。
“潋儿,我正准备来唤你吃晚饭。”玉清见她精神饱满,心下松了一口气。脑海中又浮现了方才那甜蜜而揪心的一个吻,他的心中微微泛起涟漪,面上却仍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那可真巧!我刚起,白白呢?”凤潋笑了笑,轻吸一口气,竟发现她的鼻尖萦绕着玉清身上的清香。
真的和她方才口中的香气一模一样!她有些震惊,不过并没有表露出来。
一定是错觉……错觉……她怎么可能,怎么可以占玉清的便宜呢?!凤潋暗暗道。
“我去看过他,估摸着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了。那梨花白有些厉害,白儿可能要睡上几天,才会苏醒。”玉清耐心地解释道。
“那酒这么厉害?!难得我这么快就醒过来了,真不愧是酒神……”凤潋洋洋自得。
玉清有些无奈。酒神?若是酒神,又怎会醉酒,还将他人错认?
“我已备好了晚饭,潋儿饿了么?”
“嗯嗯,饿死了!”凤潋点头如捣蒜,“不过……我们不叫白白了?”
“他现在是叫不醒的。”玉清扶额。
“好吧,那我们两个吃!正好,把他的那份也给吃了……”凤潋盘算着,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
“……只怕你吃不完。”玉清无语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吃的完吃的完!怎么会有吃不完这种事情?”凤潋吐舌,一面往花厅跑,那个急切的小模样。
玉清看着她匆忙的步伐,只觉得她还是过去那个活泼开朗而明媚可爱的姑娘,嘴角晕开一抹笑意。
“哇,这么多吃的!”凤潋走到花厅,看见桌上满满的美食,涎水都要流出来了,“玉清,我说你的厨艺比食神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倒还不承认!你看,这不是证据?”
“潋儿说笑了,你只管在我这蹭吃蹭喝就是。”玉清为她盛饭,“我又不会赶你走。”
“合着你的意思是说我这是怕你赶我走才奉承你呢?”凤潋抢过饭勺,眉眼含笑,“既然是奉承,那可要奉承到底!”
“帝君大人,小人为您盛饭,请慢用。”她将饭碗放在玉清面前,还大大地鞠了一个躬,恭恭敬敬的模样。
“潋儿,就知道调皮。”玉清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梁,“别闹了,饿坏了吧?”
“嗯嗯。”凤潋连连点头,“开饭!”
“潋儿,尝尝这个。”玉清为她布菜,细致体贴。
“你也吃,你也吃!”凤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连忙给他夹菜。
于是两人就这么吃了一顿气氛融洽的饭,什么也没想,只是静静地享受这一刻的美好。
吃过饭,凤潋去看了凤白,见他睡得异常的香,仿佛做着什么美梦一般,唤也唤不醒。
玉清说,依照凤白现在的状况,至少要睡个三五天才会醒来。
“玉清,我们出去散散步吧,好久没有同你一起散步了,怪想念的。”
“好。”依旧是淡然而温和的语气。
走在安静的小道上,小道用鹅卵石铺设而成,两旁种满了梅花。
只见一片片梅花傲然怒放,红梅,白梅,黄梅,应有尽有,尽态极妍。天并不冷,风很温柔,却见那本该开在隆冬的梅花婀娜多姿,在风中轻轻摇曳。
走过小道,只觉梅香袭人,竟起了吟诗作对的雅兴。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凤潋笑着去嗅了嗅一枝梅花,“玉清,你说,这句诗可应景?”
“应景,应景,潋儿才貌双绝,在下佩服。”玉清笑着拱了拱手,随手为她拂去头上的一片落花。
一如“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一句中所描绘的那样,他的姑娘,站在万花丛中,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
“你还打趣我!要知道,天界的长生帝君可是著名的才子,也不知得了多少仙娥美人的青睐……”凤潋挪揄他,挑了挑眉,“所以,帝君才子,您还不意思意思?”
“潋儿这是在催我作诗?”玉清笑,“这才子的称号来得不明不白,我却是未敢接受。”
“我可不管,今日偏要你作一首!”凤潋耍起了赖。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玉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边走边吟,“疏淡花弄影,暗香柔骨清。霜月定相知,夜夜倍思卿。”
“好一句‘霜月定相知,夜夜倍思卿’!好诗,好诗!”凤潋赞叹,“传说人间古时有人七步成诗,玉清你比那人间的才子也不遑多让啊!你这是出口成诗,着实厉害,潋儿佩服。”
“潋儿过奖,聊以遣兴罢了。”
“只是,这夜夜倍思卿……啧啧,玉清,你思的是谁?是哪家姑娘?指定是个妙人儿!毕竟我们的玉清眼高于顶,寻常女子断不能入你的眼……”凤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猫腻,看着玉清,咯咯地笑。
“潋儿说笑了,不过是诗句罢了,当不得真。”玉清轻笑,心中却微微发苦。
我的潋儿,我的心思,你却为何不懂?难道那一个叫做“君陌”的男子,已然将你的心都偷走了么?
其实,玉清明白,如今他不能轻易将自己的心思告诉凤潋,不然可能会为她带来烦扰,也可能会影响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
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但是潋儿,他是不会轻易放开的。
“玉清,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说。”凤潋突然正色道。
“潋儿但说无妨。”
“我想向你请辞,明日我便要回凤族了。我好歹也算是个凤族的君上,凤族指定还有一大堆的事务等着我处理。”
“这是应该的,不过,处理族中事务固然重要,但可别忘了顾惜自己的身子。我若有空,便来看你。”
“你这个帝君肯定也不会清闲,不用顾惜我,我又不是小孩子。”凤潋靠着他的肩膀,“其实,我早晚都是要回凤族的,不过就是舍不得和你分开,毕竟你我分别千年,才刚刚相见又要分开……和你在一起,每时每刻都很开心。”
其实,在凤潋的眼中,和玉清拥抱、牵手这样亲昵的动作,并不突兀,无关男女之情,就是觉得很舒心,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真情。
和玉清在一起时,会很舒心。他那个人,虽是高高在上的帝君,却宠她护她,总是让她开心、感动得无以复加。这样难得的朋友,她自然是舍不得了。
“你既这么舍不得我,何不以身相许?如此,日日相对,就怕你生厌了。”玉清嘴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状似开玩笑的模样。
“好你个长生帝君,就知道打趣我!”凤潋瞪他,“白白也舍不得你,也不想离开你,你不如把他娶回家得了?”
“潋儿说笑,白儿是我的弟弟,你可切莫拿我们二人玩笑。”玉清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算作惩罚。面上依旧是一副玩笑的模样,内心却微微泛起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