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陌竟被她的话噎住了，沉默了好一会儿。
是啊，是他亲手击碎了她的心，毫不留情地击碎了，再也补不回来了……
“清婳姑娘，待你伤好之后，我会遵守约定，送你回百岁山的。”君陌顿了顿，喉头微微一动，“请你一定好好照顾自己。”
“我尊贵的神君，小妖只有一个请求，请您……放开我……”清婳不顾伤痕累累的身体，竟那么推开了正在为她疗伤的君陌，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她站起来，努力稳定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躯，居高临下地冷冷看着君陌，眉间的凤形印记熠熠生辉，“你我之间，再无干系了。”
君陌本想要拉住她，一时手就那么定在了半空中。
“你的伤……”
“甚好。”她吐出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苍白的唇上竟生出一抹艳绝的笑意。
“殇谟神君，劳烦您撤下结界。”清婳淡淡道，她不知道，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撑多久，她只知道，她一定，一定不能再在君陌的面前表现出脆弱和难过。她已经极尽悲惨，已经是个可怜的笑话了，她不想再将脆弱的一面示于人前。
“清婳姑娘……你的身子……”本在调息的殇谟开口，有些踌躇。
“我的身子已经大好了。”清婳轻笑，做出一派开玩笑的派头，“殇谟神君莫不是想我再去撞一次那结界吧？”
“这……好吧……”殇谟看了看清婳，又看了看君陌，顿了顿，手一挥，撤下了结界。好在他的身子经过调息，稍微好些了，这才有能力撤下结界。
结界撤下的那一刻，一袭青衣、怒意翻腾的茗晔就那么闯了进来，目光正对上一袭血衣却笑得绝美的清婳。
“清婳……”他的青羽剑还没收起来，就急冲冲地闯进殿内，目光触及清婳身上的血色，瞳孔骤然放大，“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模样！”
“是谁…是谁将你伤成了这样！”他惶恐而心疼地一把将清婳抱住，眸中水汽氤氲。
“师傅……带我走……”清婳对着他耳语，声音极尽微小，似乎已到强弩之末，“我好难受……”
“好…好…我带你走，带你走！”茗晔想要横抱起她的身子，却被清婳阻止。
“扶一下…扶一下我就好……”清婳断断续续道，用只有她和茗晔能够听到的声音。
“好…都依你…都依你……”茗晔的声音有些哽咽，他颤抖着手扶起清婳羸弱得好似一吹就倒的身子，带着她走向明光殿的殿门。
跨出门时，茗晔转身，对着有些愣怔的君陌冷冷道，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凌厉：“今日，本王带走清婳。来日，本王必向你讨回今日这笔账！”
“妖王！”君陌唤住茗晔，眸子却看向茗晔怀中的清婳，目光复杂，“请你照顾好她！”
清婳不接受他的救治，他别无他法，但愿茗晔能够照顾好她吧。
“这点不劳神君操心。”茗晔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然而，他们才走出殿门几步，怀中的清婳却突然一头栽倒在地，口中不断涌出鲜血。
“清婳！”茗晔大骇，连忙停了下来，跪坐在地，抱住她颤抖得犹如风中落叶的身躯，“怎么了……怎么了？！”
“师傅…我可能…撑不住了…”其实，在龙凤玲珑心出世之后，清婳早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衰竭，心下也大概明白了什么。她想，她大概是要死了，只是，还好，她本就一心求死。死亡，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不……不会的……”茗晔开始慌乱起来，一瞬间就红了眼，他疯狂地为清婳擦拭唇边的血液，“告诉我……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伤成这样……”
“我……我要死了么……”一股气血上涌，清婳再次呕出一大口鲜血。这时，她的容貌也在发生变化，三千如瀑的青丝竟在渐渐变白，本来精致细嫩的皮肤也陡然生出皱纹。
“婳儿！”君陌听到动静，追了出来，正看向一头白发的清婳。
一声“婳儿”，一声来自心灵深处的“婳儿”，仿佛穿越了千年万年。
清婳转过头来，正对上君陌惊慌失措的目光。
“不……不……为什么……”君陌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看着鹤发鸡皮的清婳，目眦尽裂。
曾经的绝世容颜，在转瞬间就烟消云散。清婳，竟然在一瞬间，就化成了垂垂老矣的模样。
“我……我的手……”清婳颤抖着伸出手来，看着满是皱纹的手，惶恐地抚上脸庞，“我……我的脸……”
“清婳……没事的……没事的……师傅会救你……”茗晔抱住她，抓起她的手腕就给她输送真气，“不要死……不要丢下我……”
他与她都是妖体，两股真气不会相冲。茗晔以为这样不断地输送真气就能阻止清婳的死亡，却发现那不过是徒劳罢了，因为怀中的女子，气息越来越微弱，整个人也越来越衰颓了。
“让……让我看看她！”君陌心急如焚，想要从茗晔怀中接过清婳。
“师傅……我不要……不要他救……”清婳在茗晔耳边低低道，带着哭腔，“我好痛……浑身都好像被撕裂了……好痛……”
“好……好……你别说话了……会没事的……”茗晔连连点头，随即对着君陌，拒绝了他的帮助，“不劳神君费心！”
“你没看到她的模样么？！快让我看看她！这样下去她会没命的！”君陌几乎是在狂吼，气急之下，他竟试图从茗晔的怀中夺过清婳。
“没……没用的……”清婳看向君陌，苍老的面上是前所未有的颓然，“我不行了……”
话音刚落，清婳的身子竟开始发散出七彩的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
“婳儿（清婳）！”茗晔和君陌的声音同时响起。一眨眼间，清婳的身子竟开始慢慢化作碎片，从脚开始，一点一点的，消失。
“放开她！”君陌的眸子一片血红，他一把推开茗晔，从他的怀中将清婳夺过来，紧紧地抱着。
茗晔猝不及防地被他一推，竟扑倒在了地上，再抬头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他看着清婳和君陌，愣住了，并没有上前阻止。
“婳儿……”君陌一手抚着清婳满是皱纹的脸，一手疯狂地为她输送法力，企图为她吊命，俊美的面上，滚烫的泪珠就那么落下，“不要……不要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