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排队入门。安静。”驼背老人声音洪亮地道。广场上立刻鸦雀无声,刚才嬉闹的人群,都安静了起来。
杜云倾排在了那个龅牙后面,两人在队伍的后方,前面有三十号人左右。最里头的已经在面试,很快就有人陆陆续续出来,只是瞧着脸上都带着喜庆的神色。
“怎么都这么欢喜啊?难不成都面试成了?”杜云倾跟前头的龅牙道。
龅牙男转身,斜着眼睛鄙视了一眼,之后从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口中,自豪吐露:“这你都不知道?这霍家庄,但凡第一次来见工的,即便是没录取上,也是有盘缠发放的。”不然,也不会有人远道而来。
“这么好?”这就算是进宫也没这好的待遇啊。杜云倾开始对霍家有些刮目相看了,内心祈求着,但愿关于霍田的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瞎想。
转念又想:“万一有些人想接着这事捞一笔,每年都来呢?”
“这个问题,我也困扰过!”龅牙男显然也不清楚答案,露出一副深思的小白兔模样:“想那霍家老爷,许是默认了那行为吧。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慕名而来。”
“我才不信,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呢。”能给见工不成的人,车马费已经是仁至义尽,若是年年都过来借口讨要银子,还放纵,哪有这样做赔本生意的买卖人呢。
“那到底要几个人啊?”这瞧着出来的人,都眉开眼笑的。杜云倾有些瘆的慌,生怕前头的人招满了,轮到自己就什么都捡不着了。这大烈日下,暴晒得都快要脱皮了呢!
龅牙男并没有回答,因为前面还有两个人就到他了,正侧耳倾听前头的问答,思索着答案呢。
驼背男在院子梧桐树边,只在一个有些旧的藤椅下坐着,一手拿着烟斗一手细细检查着面试者的手心手背。
翻来覆去的瞧着,跟个看相似的。
“行,过去领盘缠吧。”只一句话就定了生死,也不多言。言下之意就是,拿了盘缠打哪来,回哪去。
之后是龅牙男,并未见问问题,只是细细打量了一番,连手都没看就说:“明日,来上工吧。”显然过关了,龅牙男乐得屁颠屁颠地走了。
终于轮到自己,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如同咸鱼一样被暴晒,此刻最想要的就是一大口冰凉的水,一饮而下。
“你,多大啦?”声音不冷不热,听不出任何情绪,却比起例行公事的冰冷又多了一份热心。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十四。”杜云倾挺了挺后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身子骨不那么单薄些。这种天气,就算是想要多穿点,在身上塞些布料,充当肌肉,也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然,铁定得赤果果的中暑啊!
“哦。听声音,中气不足啊。气血不旺。家里是缺衣少食了吗?”
杜云倾心里嘀咕,怎么跟个要赶绩效,假装爱民的官似的啊,缺衣少食?哪只眼睛看见了?哦,不对!至少说明伪装得成功嘛。
“是啊,前头有九个姐姐,都不曾好好长大,家里头就我一个孩子,谁料遇到旱灾,父母不在了,现如今就我一个人……”说着同时眼泪就落了下来。只要想着太阳那么大,师父不知道在那玩,就轻易可以掉眼泪。
“以后跟着张伯,在霍家做事,有好吃好穿。但人要勤快,不敢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守规矩是第一条。”瞧着杜云倾看了几眼后又继续道:“若是没地方住,今日就可来庄里头住。”
“啊?真的?”这么说有吃有住咯?那敢情好啊!
“你们,都回去吧,今年就到这了。”挥挥手,招呼后头的人,都散了。
众人很是遗憾,机会错过了,就又要一年了。
瞧着那些人都离开了,想到不是凡是来的人都可以有盘缠的?
“张伯,今年跟以往不一样吗?”杜云倾跟在张伯后面,绕过一个长长的青石路,来到一个圆形石门,穿过去引入眼帘的是一个宽阔的地面,前面是一栋淡黑色的木屋子。道路两边的草地上有一些浅蓝色的花,说不出的美丽。
“不敢问的多问。天下哪有绝对免费的午餐。此地可不是井福楼啊。哈哈。”言语中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杜云倾见他不明言,也就不多问。时刻谨记: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却陡然明了:“是见过的,才有盘缠?”
听到这话,张伯顿住脚步,转身,眼睛入夜晚的蝙蝠一般,眯着眼睛笑了笑:“我道是个可怜人呢,原来是个挺机灵的小伙子。小心啊……”声音停顿了下,又道:“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周围,看起来并不像是佣人的住处,杜云倾有些纳闷,却已经不再多说了。
“现在这里学习规矩,一个月后再去伺候主子们。”张伯道:“记住,这一个月,只能吃住都在这里头,规矩学好了,才能出来。”
打开大门“吱呀”一声,里面有上百平米,光洁的地板,明亮得可以照出人影。在黑色的大理石地面上,铺着六七十个白色的圆蒲团。上面稀稀拉拉坐了十二个人。在最里头,有一个人在屏风后,背着门盘腿而坐,瞧不出模样。
张伯一进门,便弓着身子。本来就有些驼的背,就愈发显得弯曲。
杜云倾怀疑,这人是不是并不是真的驼背,只是因为弯腰久了,所以才不小心被“毒害”了呀!
“十三来了。”张伯道。
杜云倾左瞧右瞧,除了蒲团上的人,站着的就自己和张伯了。难怪刚才都没问叫什么,原来他们不会管人家叫什么,而是按照进门的次序啊。
这里头有十二个人坐着,那自己是第十三个,所以叫十三??
“好的。辛苦了,张伯。”声音低沉得如同七八十岁的老人,可是瞧着那背影,很是年轻啊。杜云倾脱了鞋子,来到一个蒲团下,也学着周围人盘腿而坐。
那些人眼睛都不睁一下。
“奴才告退。”张伯并未再多说,而是退出屋内,并把大门合上。白色的丝帘,缱绻在屋内。声音静悄悄得厉害。
“这几日,只管静心就好。明日开始辟谷。今晚,若是想吃饭的,也可。只是辟谷日期就要从七天,增加到十四天。”屏风后的男子,道。
杜云倾瞧着周围人,竟然半点动静也没,只是在屏风后男子说完话之后,会恭敬磕头表示应答。
“可以请问,真的要辟谷吗?”太惨了。本想着来到高门大户,不说吃好的喝辣的,可是馒头包子应该是可以尽情享用吧!谁知道,竟然一进来就变态的要辟谷!!
那是神仙们才做的事情吧,我才不要!
杜云倾只能强忍着怒火:“可是,如果不吃东西,我们没力气干活啊。”
“呵呵。”竟然是左上方一个男子发出的类似于嘲讽的笑声,仅仅是下一秒,屏风后射出一个银针,透过屏风的空隙,直接射入男子的眉重心,从后脑勺穿过。一滴鲜红色的血,被针带着在空中,落了白色的帘子上形成一道红色的彩虹。
来真格的???
这这这!太残酷了吧??555……难怪有那么垫子,可是只有十几个人。难不成都是因为说错话所以没杀了的吗?
这武功也未免,太厉害了吧!就算是师父,也未必能做到这样精准地杀人啊。
“吱呀”大门打开。
进来两个黑衣男子,架着那个倒地的男子离开。那男子眼睛突兀地睁开,似乎还有一口气。脸上有微笑,那是一种解脱的笑容!
“在这里,最重要的就是守规矩。我说什么,你们就做什么。我没说什么,去做了的,或者我说了没有去做的。下场都是一样。”
“你们前半个月,七天辟谷加静坐,之后的七天是用药浴浸泡身子。今天时辰差不多了,各自回屋里午睡去吧。”说完那些垫子上的人,纷纷起身,如同木偶人一般,缓慢而有序地离开木屋。
杜云倾跟在最后面,出了木屋,除了石拱门,再左转,是一排厢房。进去一看,是一排的床,且只有一排床!
大家井然有序地,一起合一二躺!
“诶,这里都不能说话的吗?”杜云倾睡在最边上,安静得只能听见外面燥热空气内,的知了声。
“嘘。静能养神,莫要说话。”
“我们不是来做佣人的吗?又不是来学道术!”杜云倾怎么觉得这些人都中邪了啊。想着要是明日里自己也成了木偶一般的人,那岂不是太惨了!
“可以长生不老,你不喜欢嘛?我是内部选拔上来的。之前在厨房做事,虽说好吃好喝,可是也累啊。虽然说霍家老爷人好,可是下面的人难免有狗仗人势的。就厨房那小地方,只有六个人也分派呢。我也算是吃尽苦头。如今有机会可以陪少爷练功,实在是荣幸啊!”语气中,竟然都是庆幸。
杜云倾不太习惯跟一排男人躺在一起,虽是在最角落,可仍旧觉得不太安全,紧紧捂住领口,更怕的是,生怕自己也会跟它们一样成为木偶人,那才是最惨的!
“我想回去。”呢喃,有些想师父了。
“回去也是孤家寡人,还不如在这里有这么多人陪着。”男子声音带着淡淡的苦涩。
“你是说,都是孤儿?”
男子听到杜云倾这话,闭着眼睛,微微点头,表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