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要你,可以吗?
祖儿动作一顿,眨眨眼睛,掐掐手,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离珞皱眉,道;“不行!”
易风表情不变,淡淡问道:“为什么不行?你不是让我们来说需要你怎么样报答吗?”
离珞道:“但是要不要答应或者能不能做到由我来决定。”
易风挑眉,道:“哦,那我倒想知道为什么不行或者为什么做不到?”
“此身为我所驱使,做我要做的事情,如果归你,我怎么去找我要找的人?”离珞道。
“你要找谁?”易风发觉自己居然有些紧张。
“我要找我大叔,于我乃是最重要的人。”离珞道,如果面前换了任何一个人,她都不会说这么多,世上任何人于她都不过是任何人中的一个,与她何干,可是易风究竟救了她的命,话到此处,应不为过吧!
“既然不肯,那便算了吧?”对于这样的回答,易风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悲伤。
“或者,你要银子?”离珞皱眉,小心问道,因为她没有银子。
易风盯着她,目光有些冷,“我说算了。你没听到吗?”
离珞道:“也就是说,你不需要我报答?”她更为诧异。
“或许,你有银子?”易风带了些嘲弄的语气。
离珞的脸色一变,低头道:“没有。”
易风失笑,“没有你就敢提,你师父怎么教你的?”
离珞低头,抿唇,好半晌才抬头道:“我师父教我的就是不要相信中原人,尤其是男人。”
易风表情一僵,说不出话来。
祖儿已经笑出了声,道:“貌似你师父被中原男人骗过?”
离珞不悦,冷道:“不知道。”
---------------------------
遥远的冰宫,上段谈话里的主人公正坐在冰宫的白玉椅上,美丽的容颜尚不敌岁月侵蚀,何况金微子本身并不美丽,她今年已经有四十五岁了,坐在这张冰宫至高无上的白玉椅上也有二十年了,年轻时也曾入过中原繁华之地,风雨过后才发现还是这冰冷的冰宫最适合她。
她脾气太过耿直,太不喜欢中原人肚子里的弯弯。
她很强,年轻时已经可与当时中原第一高手天行宫宫主叶雄齐驱,所以,没有什么人敢喜欢她,她也从没有把眼睛放在那些连看都不敢看她的那些男人身上。
终究有人是不同的,虽然那个人没有她强,却敢指着她鼻子骂,她狠狠出手,他虽落败却仍不改初衷,硬骨头她也见过,强到可以让她也身负重伤的硬骨头不多。
这并不足以让她喜欢,或许是后来更多的相搏相杀让她知道他的真性情,他不许冰宫人随意伤人,她以为胆敢冒犯她的都该死,她不懂她为何对那些没有任何关系而且行为不端的人庇护到底,他也不懂这个女人为什么别人出言不逊便要取其性命。他不断的阻止她杀人,不断的败在她手下、伤在她手下,打的多了,便也渐渐说的多了,他才知道她是冰宫宫主,当地人们所膜拜的教主,若是在当地谁若对她不敬,全家都要受鹰刑——让训练过的鹰把脱光的活人生生啄死。他对她冷酷的行为的动机渐渐理解,理解之后是开解,他努力让她看见那些不好背后隐藏的好,便是这个过程,他们成为朋友。
后来她回冰宫,临行时他说有空会去看她,谁知等他有空便是十年之后。
再次相见也不过是朋友,但他专程来看她,她觉得很开心。
他在冰宫住了三个月,终于对她说出喜欢二字。
她本以为他会一直住下去,可是中原传来消息,叶雄一家被灭门!
她亦震惊,他就走了,走时对她说他会回来的。
他确实很快就回来了,于十年相较,不到一年就回来——确实很快。
他带回一个孩子,一个不到七岁的小女孩,交给她照顾。
然后,又走了,这次,走时他没说归期,没有说会回来,可她觉得他会回来。
又是一个十年,小女孩已经长大成人,性子冷淡而孤僻,她并不多喜欢,可是她意外的是,那女孩居然逃走了,没有人知道那女孩要去哪儿——除了她,她知道那女孩去找他了,或许真的可以找到吧,她想。
没过几天,又有人来,带来一个消息:他死了,已经死了。
她没有晕倒,甚至没有狂燥,只是长长的沉默着坐到现在……年华空相错,一生仅三面之缘,相思隔幽冥,故人逝痛贯心肝!
带来那个消息的人是易风,他在得知那个被金微子赐名离珞的孩子已经逃走了之后便离开了冰宫。
在雪原上他还不知道她就是燕九违说的那个女孩,直到在茶棚,金儿惊慌失措的说离珞闯祸了,他赶去才知道,是她!
到了此时,已经可以完全确定,他却犹疑了,他可以直接告诉金微子,因为金微子很强,至少,燕九违不是她的全部!
而面前的女孩却完全不一样,他甚至觉得去找燕九违是她能活到现在的全部原因!
他怎么可以说!
雪原的三月与严冬无异,所以入夜的时候易风要不停地看着火堆,虽然男女有别,可离珞知道情势所迫,只能由着一个男子坐在身边也得安睡,而祖儿似乎对易风天然信任,毫无顾忌。
睡着了,便无法再顾忌睡相,祖儿张着大大的嘴巴,眉头时舒时皱,似患得患失。离珞则侧身而卧,蜷成一团,即使睡着也一直蹙眉不展。
易风无言,无眠……
同一个夜里,莫幽月坐在花园的榕树枝上,月亮很亮,亮的像一个大木瓜,她手里正抓着下午小芊送来的点心一块块往嘴里塞,夜风很冷,她也没有挨冻的习惯,一张厚厚的毯子裹在身上,他跟父亲说了很多次了,要在这棵树上搭个房子。
父亲说:不行,要是别人都知道莫家小姐晚上睡在树上那江湖还不炸锅了!
她嘀咕:又不是第一次炸锅了。
父亲气得胡须一抖:是啊,就是因为炸了一次了,难道你想别人都说你因为那个混蛋走了,相思成疾,竟要住在树上?
她怒了,正容道:你说过不在我面前说他混蛋!
父亲一愣,气势顿消,温言道:不会有下一次了。
那房子呢?
父亲道:等你接受无非,我给你盖十座房子!
莫幽月看着父亲故作老奸巨滑的样子,抚额无语:那算了,我以后想办法自己盖!
树上的风景当然是不同的,长久生活在地面上的人们如果不肯站到树上去看看,大概永远理解不了她想住在树上的愿望。
老榕树有几百年了吧,她小的时候和几个小丫头一起合抱过,要二十三个小家伙才能合围,厚厚的树盖里住着数不清的鸟儿,当莫幽月长大的时候,跟她一起成长的鸟儿早已为人父母,小小鸟都又长大了,江湖中把莫家看的神秘无比的人只怕很难相信,莫家小姐直到十二岁还天天在树上爬上跳下。莫家家主莫殊第一次问女儿为什么要学轻功的时候,莫幽月清脆的回答:上树啊!
就是这个无比响亮的回答让莫殊突然意识到,莫家小妮长大了,长大可是要嫁人的,不许上树就成了那一年的禁令,后来莫小妮渐渐长也对爬树不再那么热衷,但是月光好的晚上,她还是喜欢夜里在树上坐到月过中天,因为自小便在榕树上爬上爬下,树上寄居的鸟儿们非但不怕她,甚至有鸟儿钻到她的毛毯里睡觉。
溶溶月光落在榕树上,落在莫幽月的脸上,夜很静谧,露冷风清。
明月夜,你睡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