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向前倒溯。
青龙堡内。
离珞拒绝易风,坚持留在青龙堡。
易风转身离开,甚至没有再看莫幽月一眼,毅然走出了青龙堡大厅。
莫幽月有一刹那的失神,空洞的世界里只有她和那个决然的背影。
易风,就这样走掉吗?没有只言片语?
门口出现了骚动,有人被推倒在地上,剑滑出鞘,让众人大惊失色——断剑,乌魅,剑身如一弘秋水,离近了看去,煞气杀心。
乌魅是铸剑世家的后人张超所铸造,材料乃是天魔教主所赐。张超之子张云携此剑行走江湖,创立魔鹰门。三年前,剑少拿着断剑出现在太行山上之时,曾见过张超与乌魅的凌中才肯定这断剑即是乌魅,那么剑少与魔鹰门主张云便脱不了干系。
令人意外的是,它居然从一个极平凡的鞘中滑出,这鞘居然系在一个平凡到平庸之人的腰间。
莫幽月一惊而出,镂影步,没人能看清她的身法,因为她看见一个人影掠出了大门,当众人都在围着倒在地上的人和断剑之时,他为什么如此飞快的走掉,她皱眉。
当追上那个人影之时,她却被眼前的景象弄的一时无法言语——欧阳无非,那个一向温文谦和的欧阳无非却在暴怒中狠狠踢着一个人,那个人正是易风,而易风居然一动不动地任他踢打。
她无法动弹,无法开口。
她要感谢她追的那个人,是他开口阻止了这场她并不想看下去的情景。
“够了吧!”绝刀道。
为什么?为什么不声不响就一走三年,她也想问的。
但她不能问!她没有恨过他,不为别人,为她自己。
她是如此骄傲,骄傲的不屑成为一个怨妇。
可是他真的不打算和她说个究竟吗?
那支木兰曲唱的如此温婉动听,词里的柔情蜜意是唱给绝刀的?抑或是易风?思绪一点一点被唤回到那些曾经甜蜜的时刻,他用温暖的双手捧起她羞红了的脸,轻轻吻上去,柔软而温热的亲吻……她的心跳的好快,手足无措,喜悦和胆怯交织,他感觉到了她的颤抖,温暖的大手将她一拥入怀……
沐沙阁的窗子被打开了,露出一个身影,易风!这身影她太熟悉了,四目相对,莫幽月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跟踪么?跟踪谁?她转身而去。
她不想自己的失落晾在他眼里,她也会害怕吧,怕物是人已非。
易风明知追到她的可能太小,她用沧月岛的镂影步,而他吃了锁功散,形同废人,怎么追的上?
追上又能怎么样?
可是为什么停不下来?
又是三月了么?漫山遍野的油菜花间,莫幽月站在那里,微风吹起她乌黑的头发和雪白的衣裙。
“易风。”她微微笑。依然是如此明澈的笑,恍如隔世。
“我以为,你不是因为我回来的吧。”她轻轻说道。
“的确不是。”易风道。
“你丝毫没有隐藏你对武林盟的敌视,你想做什么?”
三年,时间真的很长么?长到亲密无间的恋人相见时要用这样的开场白?太了解,太理解,也会成为距离么?
易风不答反问,“为什么让我追上?”
“那你为什么要追我?”
“为什么你正好在窗子下面?”
莫幽月轻轻垂首,说道,“因为我在跟踪你的朋友。”
易风在说话的过程里,一步一步已经走近,直到她说完这句话,抬头,才发现,两人已近在咫尺。
“你真的长高了。”他说道。
“已经三年了,不是吗?”
易风微笑,心里却有涩意漫延。
“让我抱抱你,好么?”他张开双臂,对不起,如果你拒绝才是明智的,不要答应这样非份的要求,用镂影步走掉吧!
明知无法给予任何承诺,内心这种自私的要求竟还能提的出来,真是个魔鬼!
他每一步都在挣扎,却仍是用宽大的怀抱拥住了一直站在原地的莫幽月。
这个温暖而厚实的怀抱她等了三年,无数个艰难时刻,她在人前强笑却从梦中哭醒的时候,她都希望希望易风会站在她身后用温暖而不羁的笑容看着她,将她一拥入怀。
“易风,其实,我好想你。”她无声说道。
不再是梦,她就在他怀里,如此温暖而熟悉的感觉。他把脸埋在她柔软的发丝里,“你才是我想要回来的理由,再不回来见你,我都要疯了!”
“易风,要等我醒来,再告别,不要不声不响走掉……”莫幽月静静说道,躺在他的旁边,感觉一切都不用在意,卸下所有负累,责任,安全的如同一个婴儿。
“我等你醒过来。”易风应道,心里安静的如同一弘清水,就让这一刻的静谧与美好持续下去吧,如果有悲伤,分离,来的时候再说吧!
漫山遍野弥漫着油菜花的黄,夹杂着草木的新绿,微风吹过,暖暖的,风中有采蜜的蜂在飞舞,天空蓝的透明,偶尔有云淡淡摇过天际。
三年前,他就喜欢和她一起躺在油菜花地看天空,她说,她想感受天为被地为席的感觉,他看重的,是‘一起’二字。
呼吸渐沉,她如以前任何一次一样睡着了,阳光穿过油菜花,零零碎碎的,落在他们身上。
起初,他是不想喜欢她的,他是个杀手,随时都有被杀的危险,这样的他,怎么有资格去喜欢一个人。
那时,他坐在无名山崖抚琴,琴音很乱,一如他的心,有人站在身后,一惊,弦断,君无名?
“走这么近才发现?就算我不给你指令,敌人的追杀也够你应付了。”
易风默然,轻叹了口气,方道:“无名,你也喜欢过一个女子吧?”
“你喜欢上了一个女子么?”君无名反问。
“是,我已经克制自己了,却仍是控制不了。”
“为什么要克制?”
“你不明白么?”
“你是说杀手的身份?”君无名不由得笑了,“如果身份也会成为理由,那只能说你喜欢的实在不多。”
“我只是怕有一天会死在仇敌手上,那样岂不是害了他。”易风有些许失神。
“这话可以倒过来说。”君无名笑。
“你是说,为了她,我要更加珍惜自己的命。”
“你明白呀!”
那样的女子,他怎能克制得了。
天已暮,空气微凉,他将她轻轻抱起。
雅致的竹舍,琴剑依旧。
这房子是欧阳无非的,但是于易风而言,却是一生中最温暖的地方。
家早已没了,风雨坞也只是冰冷的存身处,只有这里,才算是家吧。
时间过得愈久,他却越不想将她放开。
窗外早已是明月当空了吧?他将她轻轻置于榻上,慢慢松开,起身支起窗子,如银的月光穿过竹林,影影绰绰的洒进来。
易风脱掉早已破烂不堪的外衣,将中衣解下为她盖上。
不管一生有多长或多短,此刻,会是这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吧!
这样的良辰美景,守着所爱的人。
“好久没听你弹过琴了。”柔柔的女声,莫幽月坐了起来。
“你醒了,想听什么?”
她微笑,“随你!”
易风拨响第一根弦,一个个音符从他手下流泻出来,一点一点,如空谷山泉;一丝一丝,余音袅袅。
“易风,我能知道你当年离开的理由吗?”她转过身,幽幽地道。
弦住,余音不去,淹没了莫幽月的话。
冷冷的月光映出她美丽的容颜,夜风吹起她及腰的长发,恍如仙魅。
露冷风清。
他可以拒绝回答任何人,除了她。
却有个声音响在了门外,“离珞求见沧月岛莫家小姐。”
两人互望,这样的时光原来等不到天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