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西岭雪山上,千山鸟飞绝。
一个不起眼的灰点在崎岖蜿蜒的山路上走着,她睁大迷茫又坚定的眼睛一遍遍从记记忆深处搜寻着旧时来路。
十年生死两苍茫,旧时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除了这大雪。
没有错啊,当年大叔背着她就是在这里遇到那八位叔叔的,没有错啊,房舍呢,人呢?他们就是坐在这里谈笑比长剑,煮酒论英雄……
她是离珞。
另一处,易风放下手中的特制镜筒,对离珞出现在此地大为疑惑。
“她怎么也来了?”祖儿也惊讶不已。
一个低沉温文却又略显冷漠的语调道:“不论谁出现,这已是谁也无改变的定局。”
“她是局外人,别伤她。”易风道。
“武林盟绝不伤无辜之人。”温文少年轻轻道。他一袭白衣,英俊卓逸的外表,淡淡的书生气。
祖儿再一次环顾,十名白衣少年侍立在温文少年身后,再无其它人。“就你们几个吗?就想杀了那个杀了西岭七雁的高手?”
少年仍不为所动,祖儿又道:“如果不是易风告诉我你的身份,我真的怀疑你们要杀的人究竟是好是坏。你说他杀了西岭七雁……”
“不是我说,而是事实。”温文少年淡然截道。
“可他为什么又在那里跪了三天三夜?”祖儿的语气已有一丝凌厉。
温文少年却不再理会她。
易风看着另一座雪峰下跪在七雁墓前早已分辨不清却又异样熟悉的人,沉默不语。
他与祖儿是在西岭雪山下遇到的武林盟的执行者温文少年,在祖儿的提醒下,易风想起来这几日应该是西岭七雁的祭日,所以‘那个人’肯定就会来祭拜,而武林盟的目的则是杀死‘那个人’,祖儿气愤的地方就在于:如果是‘那个人’杀了西岭七雁,为什么还要年年祭拜,跪在碑前三天三夜?
祖儿又道:“你真够狠,想等他没有力气再动手占便宜呀!”
“姑娘,你太过单纯了。”温文少年道:“你可曾想过十年之前他杀西岭七雁将他们的尸骨分割后弃之荒野的那份残忍。”
祖儿默然。
温文少年又道:“易兄,你和他都是在三年前被驱逐出了风雨坞,我想此刻,你不至于来念什么同门之谊吧?”
易风道:“我只想请你们不要伤了那个小姑娘。”至于‘那个人’,武林盟追杀了三年,三年都没杀掉,今天就一定能成功吗?
温文少年微异,看着那个离墓前那人越来越近的离珞,说道:“你那朋友离他越来越近了,为免伤及无辜只好现在就动手。”话出,双手已向天空放出一支冷箭。
这时离珞刚刚看见了那七块墓碑及碑前的那个一动不动似已被冰雪冰结的人,她脑子里有会儿空白。然后她看到了那人身边的剑,一把古拙而异样的剑,“剑少哥哥……”
突地,一群人凭空般跃出,刀剑直刺向那人,而那人却仍如死尸一般毫无反应。
“剑少哥哥,躲开。”离珞尖叫了一声,纵身扑向那人,她要保护他的举动令众人大吃一惊。
“她在干什么?”祖儿惊道。
温文少年看了易风一眼道:“对不住了,易兄,我下的是必杀令,除非你的朋友识相。”
易风的目光凛冽,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离珞已经义无反顾的挡了过去。
易风手中忽地多了几枚石子,在刀剑刺来之时,石子打断了利刃。
温文少年轻轻咳了几声,才喘了口气道:“他是武林公敌,易兄要救他么?”说话的空档。离珞又被逼于刀剑迫杀之中,一招不利,长剑划过手臂,鲜血淋漓。
“我不想让你们伤她。”易风再次打出一把石子,话了,纵身掠出。
温文少年皱眉。
易风站在雪地上护住离珞,一边与众人对峙。
“你是易风?”七人中一位执断刀的人喝道。
“易风,你怎么在此?”另一人收起剑问道。
“易少侠,你怎会,怎会帮着这西岭一役的凶手?”众人惊疑。
“各位,久违了。”易风做了一揖,却显得很冷漠,他分明不想辨解。
“苍梧道长,端木刀客,苇林双雄,华山的柳剑南师兄弟,无涧寺百贤和尚。很强大的阵容,只是我依然不认为你能成功!”祖儿盯住温文少年笑道。
“你应该问易风想干什么?你知道我的身份,下了必杀令就绝无回旋余地,而且他只要出手,只要他伤了人杀了人,他绝对就是武林盟下一个通缉犯,他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祖儿一愣,气得想跳脚。
“易大侠,三年前你为何无故失踪,你真的如传言所说是风雨坞的杀手么?是谁陷害你,你不辞而别抛下莫家小姐又是怎么回事?”年轻的柳剑南迫不及待的问道。
“易风十三岁加入风雨坞,是个为钱杀人的杀手,没有任何人陷害。”易风淡淡道。
“那你为何又去打擂,害得莫家小姐现在身败名裂。”
“无可奉告。”易风道。
柳剑南气结。
百贤和尚道:“风雨坞亦正亦邪,施主不愿多讲,老僧也不多问,现在七雁墓前这人杀死西岭七侠,罪无可恕。武林盟追辑他多年,今天施主可愿同我等一起为江湖除此祸害。”
易风道:“这位小姑娘是我的朋友,朋友有难,易风不得不帮。”
百贤道:“你可以带你这位朋友离开。”
离珞闻言猛然抬头向易风道:“剑少哥哥不可以死,你若不肯帮我,也请不要管我。”
易风皱眉。
“剑少哥哥是好人。”这理由对于当时那个不到七岁的孩子很纯洁,对于十七岁的离珞这已是一个信念,可以为之生为之死的信念。
易风缓缓拨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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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他笨不笨,为了个女子甘愿成为武林公敌。”温文少年叹道。
祖儿沉默。
“你不去帮他么?”温文少年又道。
“你不去帮他们么?”祖儿洞若观火的笑容又一次绽放,“再加上你身后的十个人,易风也绝不会流一滴血。”
“可是他不会下手的。否则易少侠就不是易少侠了。”
突地,坟前的人大笑起来,狂傲,冷厉,悲痛,讥刺的笑声刺破西岭雪山的雪原,刺破人心。
他一跃而起,抓住离珞,飞掠而去。
当众人从缥缈不绝的笑声中回过神时,那人影已消失在起伏崎岖的雪岭之间。
“这才是最好的结果。”温文少年道。
“你可是武林盟的二公子哦!”祖儿玩味地盯着他。
“易风是欧阳无非的朋友。”温文少年欧阳无非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这笑容在他英俊的脸上简直让人眩目。
祖儿一愣,别开脸,冷笑不语,却暗自腹诽:“这笑容不知道迷死过几个花痴?”
众人追去。
欧阳无非走到易风身边,问道:“你真的会出剑?”
“我不想让她死。”
“天下女子何其多。”
易风无语,苦笑。
欧阳无非道:“你若真的拨剑,我一定做你第一个对手。”
“易风的剑不杀朋友。”
欧阳无非笑笑,突地,正色道:“三年前易风消失之后,欧阳无非再也没有见过他,在半月之前追杀西岭雪一役的凶手时他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欧阳无非眼睛不好,没看清楚。”话了,转身携十名随从而去。
“他在说什么?”祖儿问道。
易风眉头紧锁,还是因为于坤之死吧!
“你别再跟着我了。”易风冷道。
“已经到中原了吗?就算到了,再走一阵吧,我在你身边,你大夫都不用请了!”祖儿装作若无其事。
易风忽然伸手封了她的大穴,转身便走,“半个时辰后穴道会自行解开。”
“不用半个时辰。”祖儿一蹦三跳的追了上来,“在我九岁时,我全身的经脉就已经全部打通,十二岁时已经可以自闭穴道,十五岁时我所有的穴道都已偏离原位,否则我怎么闯荡江湖啊,我才十六岁呀。”祖儿嘻嘻直笑。
易风盯住她,冷冷的目光。
“别怕……我害你之前会和你说的。”祖儿呐呐。
易风闭上眼,有些无奈,“你是侠医,你跟着我对你行医救人没有任何帮助,说不定还会害了你。”
祖儿笑道:“想多了吧,我要是发现有那个可能的时候,不用你说,我就会溜走的,到时候你别说我不讲义气就行啦!哎呀,人家肚子都饿了,快走吧!”
易风看着前面那个在山路上还蹦跳自如的少女,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