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丫头看到我租住的楼房，一路抱怨这年头竟然有房子没有电梯。
到了房间，看到脱落潮湿的墙面，地上随时出没的小强，以及窗户即将掉落的玻璃，芳丫头露出惊愕的表情。
她心疼地说：“橙子，你就住这里啊？这里条件好差。”
“在这个城市，人生地不熟的，能有个住的地方就不错了。”我笑着说。
“廖学长知道吗？”她追问。
“跟他又没关系，他知不知道不重要。”我说的是实话，当时要来湘城的是我自己，与廖宇诚无关。况且我住的地方也是根据我自己的经济状况选择的，与廖宇诚更无关。
“为了他，你真是什么苦都愿意受呢。傻丫头！”芳丫头过来抱住我，她竟然哭了，我自己倒是没有眼泪。
“哭啥呢！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而且我自己租个两居室，已经很好啦！”我安慰她，却鼻子一酸，再也说不出话来。
如果她知道这房子隔三差五地停电停水，会不会更加觉得我可怜？
“有一次校友聚会，我听说婧学姐从美国回来了，她有来找过廖学长吗？”芳丫头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不知道。”我如实回答，自从曾源提到过婧学姐之后再也没听别人提起过。
“现在还是没有人知道他们当时为什么会分手。有的人说是婧学姐抛弃廖学长去了美国，有的传说是因为廖学长先提分手，婧学姐一气之下才去的美国。”芳丫头继续说。
“你没问过廖学长？”她继而问我。
“我问过，他没说原因。”想起在廖宇诚家草地上蜻蜓点水般提起车婧的事，他显然不愿多说这个话题。
周末，我带她逛了逛湘城。
我们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但一到廖宇诚这里，话题就会嘎然止住，然后我们又会转而聊其他的话题。
“那个肖竞凡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她眯着眼睛贼兮兮地问。
“哪有！他就是个公子哥儿。对谁都那样！”我如实回答，突然想到他给我出的那个条件，真是好笑，以为我能乖乖就范吗？他哪里知道，我已经不怕廖宇诚知道我的心思了，只是我想自己亲口对他说，而不是他从别的人那里听说。
“橙子，我觉得你的工作比我的有意思多了！你每天可以和各种帅哥打交道，进入各种高档场所。而我，只能留在院里整理案卷，写判词。”她哭丧着脸。
“你别只看到我们表面光鲜，其实经常累得要死，只要客户召唤，就算半夜在月球，也得坐宇宙飞船回来。我们律师是服务者，而你们法官却是客户眼中的爷，是我们的爷。”我笑着对她说。
手机响了，我一看，是肖竞凡。于是放在一边，没有接听。
正打算带芳丫头去吃烤翅，电话又响了。肖竞凡就是这样，只要不接电话，他会一直打。我迅速接了电话，没好气地大吼：“什么事！你有完没完！”
“额，你怎么了？乐橙？”原来是廖宇诚。
“啊，是学长啊，不好意思，我以为是那个谁，我没事。”我连忙道歉，太损形象了，我以为是肖竞凡。
“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吃饭吧？”他温柔的声音真是沁人心脾。
“好的，有时间。不过…..”我想到芳丫头，总不能丢下芳丫头吧，她肯定会说我重色轻友的。
“不过什么？”廖宇诚问。
“有个大学的同学过来了，我们有两个人。”我怯生生地说。
“没事，一起吧，都是校友，吃个饭也挺好。我开车来接你们吧。”廖宇诚挂了电话。
我差点要抱着芳丫头跳起来，弄得她一头雾水。
“橙子，你这是咋啦？谁的电话？”
“你没听我叫学长啊！”
“不会是学长男神吧！”她赶紧推开我，拿出她的化妆包，开始描眉。
我乐了！
“你这简直就是被帅哥美男包围啊，拜托，你能注意点形象不？随时可能邂逅帅哥呢！”她一脸嫌弃地看着我。
我们下楼的时候，廖宇诚已经等在了楼下，看到我们，微笑着向我们招手。
芳丫头拉着我说：“亲，快扶住我，我快要晕倒了。”
看到廖宇诚，立马冲过去，笑嘻嘻地说：“学长好！我叫杨芳！我跟橙子是一个宿舍的，跟您是校友！”
“嗯，我知道了。”廖宇诚开了车门，看着我们笑了笑。
一路上，廖宇诚静静地开车，没有说话。
芳丫头一直在后面对我挤眉弄眼，我假装没看到。
“学长，我们家橙子表现还不错吧？”她终于没忍住，还是揭开了话题。
“嗯，还不错。”廖宇诚淡淡的，看不出表情，继续开车。
“她以前在我们宿舍是书念得最好的，聪明又漂亮，暗恋她的男生可不少呢！”芳丫头继续唠叨。
我一听，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噎死。芳丫头竟然夸我，说我聪明漂亮？没听错吧？她们之前在宿舍都一致表明，我是属于气质型的，跟漂亮不沾边。
她今天这是唱哪出啊？还有男生暗恋我？我怎么不知道。
“没有的事，芳丫头，你别乱说。”我连忙制止她，省得到时候丢人。
“哪有！我是实话实说呢，学长，对吧？”她完全不顾我的抗议，继续瞎掰。
“嗯，我相信你。”我坐在车后座只能看到他的侧脸，读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那学长觉得我们家橙子怎么样？”芳丫头这是疯了！
“芳丫头，闭嘴！你还没吃，怎么就撑了！”我扯住她，希望她能闭嘴。
“呵呵…….”廖宇诚只是笑了笑，算是给我个台阶下吧。
都怪芳丫头那张臭嘴，到底想干嘛！
如果有条缝，谁也别拦着，让我钻！
趁廖宇诚停车之际，我拉住芳丫头，气恼地问她：
“你这是干啥？”
“不干嘛！你这样暗恋有意思嘛？”
“是我的事，我自己解决。”
“那时候小，陪你满校园地找他，我最知道你对他的情谊，可是他知道吗？你现在已经随他来了这个陌生的城市，而且他单身，你为什么不抓住机会争取一下呢？”
“额，……”
“你难道一定要等婧学姐过来找他，他俩重归于好了，你继续暗恋吗？”
“哎，我也……”
“我真的看不下去了！如果你不想表白，不想争取，那你就跟我回前都，至少住的比这里好。”
她的眼睛又湿润了。
“你这种自我牺牲、自我放弃、默默无闻低到泥土里的做法让我受不了！”一滴眼泪从芳丫头脸上滴下，我僵硬地站在她旁边，无话可说。
我能说什么呢？她说的都对，我也很讨厌她口中的自己，但是面对廖宇诚，让我低到泥土里，我也心甘情愿。
不知什么时候，廖宇诚已经站在我们身后，他看到芳丫头在抹眼泪，脸上略过一丝不自然，随后温柔地说：“鸡翅已经点好了，进来吃吧。”
晚饭吃的很安静，大家的心思都不在鸡翅上。
平时闹闹哄哄的芳丫头，出奇地安静，默默地吃鸡翅。
“好姐妹闹别扭了吗？”廖宇诚突然笑呵呵地问。
“没有，我才不跟她闹呢！”芳丫头拿眼角瞥了我一眼，不屑地说。
“呵呵，你们上学的时候就经常闹来闹去，一对冤家。”廖宇诚挂着微微的笑。
一听这话，我和芳丫头都惊呆了！
他怎么知道的！
“学长，你在学校认识我们俩？”芳丫头瞪大眼睛。
“不认识，但是经常看到，也就熟悉了。法学院也没多少人。”廖宇诚看着我，淡淡地说。
我又想起曾源说的话，他们宿舍人都知道我是廖宇诚身后的小尾巴。很明显，他对我之前的行为了如指掌。那么，他是不是多少也知道我的心意？
可是，他为何表现得这么平静？好像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让我显得更加卑微！
他那天晚上的拥抱是对我的奖励？疑惑是给我希望，让我继续傻傻地跟着他？明知道我对他的感情，他却假装看不见。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我的心突然变得有点冷，芳丫头看了我一眼，紧紧地拽住我的手。
“橙子，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我自己先去住的地方了。”芳丫头看了看我，跟廖宇诚说：“学长，我还有事，我先走了。橙子就麻烦你送回去了。”
我麻木地跟在廖宇诚后面，不知道怎么上了车。
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车开到他的房子前停下。
“我们一起去看星星吧。”廖宇诚拉着我的手，我此时没有任何感觉，觉得这个自己追逐了六年的男子是那么陌生。
“你一直知道我的存在，对不对？”眼泪模糊了我的双眼。
他顺势抱住我，喃喃地说：“傻瓜，我知道。”
“那你也知道我对你的心意？”
“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冷漠？装作一切都不知道？”
“你不喜欢我，你讨厌我，对不对？”我任由眼泪流下来，积压在心里的话喷薄而出。
“不喜欢你，我就不会留你在身边。”
“……怎么会？”
“怎么会喜欢你？”他放开我，看着我的眼睛，用他修长的手指帮我擦拭眼泪。
“一开始只觉得你是小孩儿闹着玩，后来不论我在哪里，总能看到你。我假装不知道，你傻傻地继续跟在后面，有时候能看到你羞红的脸，看到你的窃喜，看到你那双会笑的眼睛，充满活力。就这样，不知不觉持续了一年，我仿佛已经习惯你的存在。如果说一开始确实被你的追逐弄得有点气恼，但是后来，后来我发现，我开始慢慢享受被你偷看，而我也可以堂而皇之地偷看你。”
“有时候我发现车筐里多了个橙子，我就知道你在周围；在自习室里睡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上披好了外套，我知道你肯定又在周围；打完球，会发现旁边多了一瓶水，我知道你就在周围……”廖宇诚盯着我，眼睛里有一股清泉，温暖了我的心。
“我知道你还是个小孩，可能并不清楚自己的感情，我只是水中月，不能让你一直活在我的阴影里。毕业后，我就离开前都，离开那个给了我美好回忆的城市，离开那双会笑的眼睛。”
“可是后来，我发现，我已经放不下那个小跟班，脑海都是那双会笑的眼睛。我只有用工作来填补自己，拼命地工作，却始终心里面空落落的。”
“终于，明成要去西阶大学招聘，而那年你正好毕业。从来不关注律所新人招聘的我，主动要求去完成招聘，只想如果能遇到你……”廖宇诚看着我，淡淡地诉说，放佛是别人的事情。
“果然，你还是那个你，有一点腼腆，眼睛会笑。我收到了你的简历，尽管陈主任一再强调不管那个女生多么优秀都不能招女生，但我还是应聘了你。”
“你来到湘城之后，我很开心。但是我又有点后悔，你只身前来，而且律师这个职业真的很辛苦，我担心自己的自私会不会害了你。我每天都在煎熬，不敢看到你。直到听到其他律师对你的评价都很好，我才渐渐放下心，你的踏实工作让我的内疚减轻了许多。我不断对自己催眠，也许，你单纯只是喜欢律师这个职业，也许，你恰巧喜欢湘城，也许，你的到来无关我的私心。”
我已经哭成了泪人，原来，原来，廖宇诚为了我竟然费了这么多心思，而我刚才还在质疑他的冷漠。
“来了湘城后，我怕吓到你，因为我不确定我毕业后的这三年，你有没有改变主意，我不确定你的心意。”
“乐橙，对不起，让你受苦了！”他抱着我，我已泣不成声。
两年的异乡生活算什么！六年的暗恋生涯又算什么！只要有他，苦难可以来得更猛烈些，我也会甘之如饴。他是真的喜欢我吗？这种不真实感让我头晕，但是他的拥抱却那么温暖。他是喜欢我的，不是吗？那他与婧学姐的分手，是为什么呢？我不敢想，也不愿意想，管他呢，至少他现在是喜欢我的。
他捧着我的脸，温柔地用唇吸干我脸上的泪珠，当他的唇碰到我的唇时，我的身体仿佛被电击一般，如果不是他抱着我，估计已经瘫软在地。
这是我连幻想都不敢想的场景，廖宇诚在吻我！漫天的星星都在飞，一阵眩晕，后面的事情就不记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