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族里面，哪个人出了什么事，不出三秒钟，立刻传的全府上下都知道。
顾府也不例外。
老远就看到人头攒动，叽叽喳喳的议论声，闹得天上的鸟儿都飞不过去。
见顾长歌赶到，议论声稍减，下人们纷纷让开道路。
她提步走进房间，然后听到顾婉婉凄惨的哭声。
顾长歌几不可见的弯了弯唇，然后抬头朝着房里看去。
几房姨太太全都来了，董流烟站在角落里，冲她招手。
顾长歌乖巧的走过去，搀扶住董流烟。
正厅里的顾鸿信，双手背在身后，气急败坏的走来走去。
他是最受不得女人家哭哭啼啼的，有好几次想要呵斥，可一看到三房那娇滴滴的红眼眶，就说不出话来。
只能一个劲儿的干着急。
她隐约看见屏风后面有人走动，心说顾婉婉应该是在里面。
正这么想着，忽然听到一阵响动，从屏风后面传出来。
“我不！”顾婉婉大叫，“阿哥！阿哥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我！我不能这样！”
顾云溪不疾不徐的道，“自然会尽力。”
“我不要尽力！”顾婉婉啪的把东西摔到地上，“我不要毁容！阿哥！你救救我！”
三房听见动静，忍不住哭着冲进去，在看到顾婉婉的模样时，哭的更大声了。
剩余的人，更加好奇。
大家来了就没见过顾婉婉，这是怎么回事？
顾长歌心里也嘀咕个不停。
她记得跟墨君邪说那个主意的时候，可没有说让毁容啊。
难道计划有变？
三房一进去，顾鸿信立马也跟着进了屏风后，紧跟着大房二房呼啦啦都进去。
顾长歌拉着董流烟跟上去。
房间里一片狼藉，几乎能砸的东西全被砸了。
顾婉婉背对着他们，疯狂的朝着仅剩的铜镜冲过去，她发了疯似的，拿妆匣砰砰砸到镜面上。
铜镜应声而碎，声音刺耳。
顾婉婉捂住脸，蹲地上呜呜的哭。
三房大哭大喊着冲过去，想要把顾婉婉抱在怀里。
哪知顾婉婉力气巨大，猛劲一推，三房眼看着就要跌倒。
顾鸿信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三房抱在怀里，怒声呵斥道，“婉婉！你做什么！她可是你娘亲！”
“我的脸！”顾婉婉尖声叫道，“呜呜呜……我的脸……我的脸怎么成了这样！”
顾鸿信听她叫的心烦意乱，说道，“你把脸扭过来！”
“我不我不！”顾婉婉使劲的摇头，恨不得把脑袋摇掉。
后来忽然想到什么，她猛地回身，踉跄着跑过去，跪在顾云溪跟前，仰头看他，“阿哥！阿哥求求你！只要你把我的脸治好，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直到这时，所有人才看清顾婉婉的脸。
然而在看清的那一瞬间，抽气声齐齐响起。
太可怕了！
太恶心了！
如今的顾婉婉，满脸都是黑紫的痘痘！
一个痘痘几乎有小拇指盖那么大，密密麻麻，堆积在一起，实在骇人！
有的挠破了，已经化脓，有的冒着乌黑的尖尖，像是里面藏了一只怪兽，狰狞着想要钻出来！
这些痘痘，让顾婉婉的脸，足足肿了一大圈！
在场的人脸色一个个的变了。
顾长歌没忍住，浮起一阵阵干呕。
就连顾鸿信，都吓得连连后退，失声骂道，“顾三！你你你！你做了什么！”
顾婉婉反应过来，惊慌失措的捂住脸，“别看我！别看我！都出去！”
“顾三！”顾鸿信骂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婉婉哇的哭出声，她瘫坐在地上，捂着脸嚎啕，“阿爹！阿爹！女儿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后就成了这样！阿爹！呜呜呜！”
“你！你把脸转过去！”顾鸿信想到刚才那张脸，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云溪，她这是怎么回事？”
“被毒虫咬了。”顾云溪将顾婉婉推开，抽出腿，淡漠的说，“春末夏初，正是毒虫繁衍生长的时节，兴许是晚上睡觉没关好窗，虫子进来了，咬到了她。”
“那可有医治的法子？”顾鸿信道。
他不是白白养顾婉婉的，那张脸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可到底也是美人。
要是因为这个毁了，这十几年在顾婉婉身上花的银钱，上哪讨债去？
顾云溪点头，“我自会研磨药膏，给她涂抹，不过……”
“如何？”
“这毒虫咬得厉害，她又下手挠破许多，痘痘就算是消了，恢复到从前的容貌，恐怕也需要一段日子。”顾云溪看了眼顾婉婉，眸色没变。
“给她治！”顾鸿信咬牙切齿，“总不能让你妹妹，顶着这么一张脸出去吓人！”
顾婉婉还在哭着，听到有得治，抽泣声小了些许。
几个女婢上前去，想要将她搀扶起来，不小心踩到了顾婉婉的裙角，顾婉婉抬手就是几巴掌，直打的女婢鼻头流血。
“贱婢！”顾婉婉咬牙，“你们是不是故意的！昨晚是不是你没关好窗户！”
“不！”那女婢哪里想到会有飞来横祸，吓得不停摇头，“不！不是女婢！”
“我看就是你！”顾婉婉二话不说，猛地朝着那女婢扑过去，死死的掐着她的脖子，大喊大骂，”贱婢！你是故意的！我看你是想毁了我！我掐死你！”
“来人啊！”顾鸿信骂道，“一群废物，还愣着干什么！”
剩余几个女婢冲上去，又是拖又是拉又是扯的，总算把二人分开。
可怜的女婢急促的喘着气，鼻血横流，脸颊通红。
“顾三你给我老实点！”顾鸿信骂道，“你的脸有得治！上次打死一个女婢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这回你要是再敢放肆的话……”
“哈哈哈哈！”不等顾鸿信说完，顾婉婉仰天大笑，笑的渗人，笑的毛骨悚然。
顾鸿信被打断话，面子上挂不住，正要发怒，三房的手抚摸过他的胸膛，他立刻噤声。
可顾婉婉不依不挠，还在笑。
不知道为什么，顾鸿信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顾三，总之这回别在闹出人命。”
“哈哈哈！”顾婉婉猛地斜过来，眼神凶狠而尖锐，“我弄死的是婢女，你别忘记你弄死的是什么人！”
“你给我住嘴！”
上一秒钟还温文尔雅的顾鸿信，顿时跳脚起来！
他怒目圆睁，恶狠狠的指着顾婉婉，“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顾婉婉只笑，下巴高高扬起，对于顾鸿信的威胁不以为意。
见她这样，顾鸿信更怕自己的事情泄露，甚至阴森森的想，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把顾婉婉掐死的。
她不敢把那件事拿出去说，可是却可以拿着那件事，钳制他，在顾家作威作福。
事到如今，他没有退路，只能暂时哄着顾婉婉和三房。
顾鸿信很快想通，软下来口吻，“婉婉，你情绪不好，切莫不要乱说话，你的脸阿爹会找最好的大夫给你治，你放心，不管付出多少代价，都会把你医治好的。”
顾婉婉听完，站起来后阴阳怪气的道，“那就谢谢阿爹了。我累了，你们回吧。”
“好好好。”顾鸿信忙接过话音，“都散了！”
大房二房先离去，顾长歌满心疑惑的跟着董流烟，排在后面。
她能察觉到，顾婉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那种视线…和以前都不一样，更加阴森，更加诡异，更加恶毒。
顾长歌蹙眉，心下疑虑更甚。
刚才顾婉婉的那句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而同样在那句话之后，顾鸿信对顾婉婉的态度，转变的异常迅速，几乎可以说是带着一点点的讨好。
稍加思索，脑海中渐渐有了猜测，难道说，顾鸿信杀了什么人？
正想到出神的地方，董流烟抓住她的手，顾长歌回过神，提步往外走。
而就在这时，后背猛地尖锐一疼，杯子应声而落，碎了一地。
顾长歌回过头，看见那张可怕的脸。
顾婉婉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冷声冷语的道，“我手滑。”
“成。”顾长歌微微一笑，“没关系，三姐险些毁容，心情不好，能够理解。”
“顾长歌你这个贱货！”顾婉婉骂道，“我的脸是不是你做的！”
“三姐想多了。”顾长歌不气不恼，“你的脸还用不着我大费周章，本来就不怎么好看啊。”
她还要继续说，董流烟担忧的赶紧拉住她离开了。
还没出大门，就听见房间里的顾婉婉又是一声尖叫，紧跟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
顾长歌回头看了眼，知道她又发疯了。
回去的路上，董流烟各种数落她。
“我们现在的处境已经相当不错，有些时候能让步则让步，何必要去斗那一两句嘴？你得罪了她，能有什么好处？说到底都是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况且你三姨娘现在很受你阿爹的宠爱，你和她之间，你阿爹肯定向着她。”
顾长歌点点头，不愿和董流烟打岔。
等快到别院，她才缓缓的道，“娘亲，身处的位置，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董流烟朝她看过来。
顾长歌面无表情的接着说，“我们之前一味的让步，换来了什么？更耻辱的欺凌，更恶劣的处境，更心酸的遭遇，更痛苦的回忆……
所有人都会有害怕的东西，害怕失败，害怕面对，害怕改变，等等等等。
但是，如果感到恐惧就躲起来，世界就会变得越来越小。
我们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必须站起来捍卫尊严和生命。争，未必会活的更好，但是不争，就会被别人踩在脚下。你不要怕，你站在我身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