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长沙,原本就带着春寒,而深夜时分,更是冷得像冬天一样,常舫忍不住抱怨,为什么这小巴车里没有暖气。
开车的赵刚显然没有理会他的抱怨,把收音机的音量开大了些,女主播甜腻的声音在驾驶室里充盈,讲述的内容有关男性健康,赵刚又调整了下音量,脸上露出猥琐而满足的笑容。
常舫最讨厌跟赵刚一起出来,比起赵刚,还不如跟周坎,周坎虽然身上有点臭味,但好歹品位比赵刚要高几个档次,也显得正常。
突然,赵刚轻轻的骂了声,常舫还没听清,赵刚就加快了速度,把小巴车开得飞快,不多大一会儿,就下了南二环,到了大道旁,他一脚急刹把车停住,从储物箱里拿出半包发黄的纸巾,拉开车门跑了下去。
“喂,你搞什么?”常舫眼看他跑到了路边,朝一片荒草丛里钻了进去,忙不迭的喊了声。
“没看到老子要拉屎!”郑刚捂着肚子,边走边解裤腰带,还在破口边骂:“******,又吃了地沟油……”
“你就不能到了再拉……******,懒驴屎尿多。”常舫眼见郑刚身体一蹲,整个人都看不见了,又低声咒骂了句,把头靠在了靠背上,闭上了眼睛休息会。
这一天可够折腾的,早上八点就出了门,都到半夜一两点才回来,这种活计真要命。
常舫累得连连哈欠,差点就要睡着,收音机里忽然传来嘎吱嘎吱的杂音,女主播的声音似乎发生了变化。
“嘿嘿嘿……”紧接着,几声阴森的女人笑,把常舫吓得惊醒过来,全身寒毛直竖。
常舫睁开眼,发现收音机的声音又恢复了正常,他不敢再听,按了下按钮,把收音机关了,随着他的手缩回,收音机发出一声让人牙酸的变调。
前面亮着的车灯也随之忽闪了两下。
车灯黑掉的刹那,常舫隐约看见路上似乎站着一个白色人影,但车灯再亮时,那个人影却又不见了。
“我草!刚哥,你拉完没有!”常舫大声的朝郑刚所在的方向大喊。
郑刚没有任何回应。
这条路原本就偏僻,到了半夜,根本没车辆经过,常舫只觉得这世上就只剩下自己一人,颤抖的点了支烟,提醒自己没事的,别自己吓自己。
可转念一想,今天太邪门了,虽然不是他第一次出来拖尸,但今天,车胎在路上就爆了两次,换了备胎还不够,临时还喊了修理公司修车,到了半途,赵刚还开错了路,原本要上环线他却忘了上,绕了一大圈。
就这样,三四个小时的路程,足足耗了十几个小时。
现在眼看快到到了,赵刚又拉肚子,把车停在这人迹罕至的鬼地方。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根据道听途说的一些禁忌传闻,常舫觉得今天要不闹出点幺蛾子,这事恐怕不能善了了。
正在这时,后面的车厢传来嘭得一声响,似乎有谁在车厢上狠狠的拍了一巴掌。
“我草。”常舫吓得一哆嗦,心脏差点没从蹦出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缩进了驾驶室下面,哪还敢往后面望,因为后面的车厢里,装着一具横死的年轻女尸。
这女尸是从市周边的县里拖来的,死因是自杀,说起来也可怜,这个年轻女孩原本是花样年华,才二十二岁,刚大学毕业大半年,因为在大学里和一个男学生谈恋爱,并且非常相爱,毕业后两人就商量起婚事。
但谁知道,这婚事遭到了她妈妈的强烈反对,原因也很明显,男学生家境一般,她妈妈旁敲侧击的了解到情况后,根本瞧不上他,要求两人分手,但女学生死活不同意,她妈妈就说彩礼二十万,好让男学生知难而退。
男学生被逼无奈,到街上抢了个刚从银行里取钱出去的女人的包,包是抢到了,但跑得慌张,过马路的时候被车直接撞死。
女学生得知这个情况后,哭得死去活来,她妈妈反倒高兴了,到麻将馆里去打了一天麻将,逢人就说这男学生活该,死了也好,省得她母女以后跟着这种没用的窝囊废吃苦。
她打完麻将到了凌晨才回家,打开门就听到天花板上的挂扇吱呀呀在转,她不禁感到奇怪,因为这种季节,哪里用得着开风扇,打开灯一看,一下就吓得差点脑淤血。
只见那挂扇上,挂着她女儿用丝袜上吊的尸体,随着风扇转动,她女儿的身体也随着转动一下,晃悠一下。
常舫跟着郑刚去拖尸体的时候,在旁人口中听来了这段事情。后来看到女学生的尸体,心里更加觉得可惜,虽然是上吊自杀,但女学生的样子跟生前差不多,并没有伸舌头,脸色变青的那种现象出现。
他当时看到那女学生的妈妈,心里还很不爽,心想她妈怎么就没吓死呢,多好一姑娘,就这么被猪狗不如的妈给害死了。
但现在,常舫已经没了半点同情心,吓得浑身筛糠似的抖,嘴里还不停的默念,“哎哟,姑奶奶,你就饶了我吧,我知道你有怨气,你就去找你妈吧,不要来找我……”
车厢又抖动了下,车身也随之摇晃,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后面车厢里传出来,似乎还伴随着隐隐约约的笑声。
常舫缩成一团,觉得自己这辈子命真是太苦了,人家赵胖子当时可是信誓旦旦的跟他说,在火葬场工作了二三十年,从来没遇到过怪事,怎么自己到火葬场工作还不到一个星期,怎么就撞上诈尸了呢?
难道真是像算命先生所说,自己这辈子命运多舛?
他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祖辈三代都是农民,家里就他一根独苗,一路磕磕绊绊的,好不容易在考了所大专,成为了村子里学历最高的人,谁知道大学毕业三年,在城里找工作,却一直做不顺手,不说二十份,也找了十八份,最多不超过三个月,就拍屁股走人。
也不知道是什么鬼,反正干不长,不是这里出纰漏就是那里有问题,他觉得自己跟人交际没什么关系,也并非工作能力不行,可最终,总是莫名其妙的被炒鱿鱼或者公司倒闭!
其中有一次,他刚进公司半个月,就替公司揽下了一个大项目,原本以为就此走向人生巅峰,谁料想,公司财务竟然伙同老板他老婆卷款跑到国外去了,这老板一气之下心肌梗死……
最后没办法,常舫只好考公务员,想拿个铁饭碗,这次运气倒是不错,一考就过了,他本以为苦尽甘来,谁曾想,他漏看了一些关键的字眼,这个公务员,是在火葬场当火葬工。
好在工资还可观,又实在没其他的去处,就因为找不到工作,加上以前读书时的学费,家里都欠了一屁股债,所以硬着头皮来当了火葬工。
要是早知道这么恐怖,说什么也不来了。
车外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常舫眼泪都吓了出来,忽然觉得裤裆里一热,竟然尿了一泡,但这时候,他也顾不上了羞耻了,从座位底下摸到一把大扳手,准备拼了。
他拉开车门跳到路面上,看到车后不远处有个模糊的人影,正撅着个屁股,脑袋则藏在车后不知道在干什么,于是他大喊一声,举起扳手就冲了过去。
待冲到近前,那个人也站直了起来,侧头望向他,没想到竟然是赵刚。
“我草,你他妈吓死我了。”常舫松了口气,真想上去踹赵刚两脚。
但就在这时,他发现赵刚双手上全是污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