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
当冰冷的手铐戴在边晓声手腕上时,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一丝光泽都没有,口中兀自喃喃念叨着:“爸爸!这一次你为什么没有帮我?”
刚才的奔跑让胡玉言的心脏有些吃不消,他放下疲惫的身躯,缓缓坐在了边晓声的身边,虽然还在喘着大气,但还是尽力调匀呼吸,“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是你自己砍掉了庇护你的父亲树!”
听到这话,边晓声的身体抽搐起来,他的手里紧紧握着一根早已干枯的树枝。
胡玉言脸上并没有抓到罪犯后的笑容,他仰着头思考着,将近十年的追查自己得到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真相……
1994年
“听说没有,那家伙的爸爸黑了大队的钱,被抓起来了!”大头娃用拇指点了点背后的男孩。
站在周围的几个孩子嘎嘎嘎地笑了起来,笑声毫无掩饰,像是故意让后边的孩子听到一样。
被指责的男孩脸蛋上充着血丝,头发乱蓬蓬的,他的身体很瘦弱,穿着脏兮兮的布衫,脖子上挂着一条不太鲜艳的红领巾。他低头不语,书包就摆在书桌上,挡着脸。
大头娃见男孩并没有反应,变本加厉起来。他干脆走到那个男孩面前,用肥硕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边晓声,明天要开家长会了!是你爸爸来参加?还是你妈妈来?”
教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边晓声没有回答,把脸埋在了课桌上的书包里,没有再抬起来。
大头娃更加肆无忌惮,他拍着手唱起了自己编造的儿歌来:
“边晓声,红脸膛!小胆子,黑心肠!爸爸是个贪污犯,妈妈明年改嫁忙!”
这几句儿歌虽不押韵,却惹得教室里的几个孩子跟着他一起喝了起来,整齐的儿歌声中,还夹杂着不少孩子的笑声。此时,一个扎着两个小辫的女生,从头到尾都冷眼旁观着教室里发生的一切。
铃铃咚……铃铃咚……
云庄小学里还没通电,上下课全靠校长摇铜铃,校长的手表总是慢几分钟,所以上课的时间也会延后一些。听到铃声,孩子们收起了笑声,赶快回到座位上。胖娃似乎还意犹未尽,狠狠在边晓声的头上按了一下,才回到座位上。而边晓声依旧没有反应,头仍然扎在书包里,不肯出来。
云庄小学三年级只有一个班,代课老师叫刘玉慧,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一个人负责三年级所有的课程。
“上课”小辫女孩看到刘玉慧走进来,大声叫着。
“老师好!”孩子们故意把声音拉的很长,以示对老师的尊敬。
“同学们好,请坐!”
刘玉慧环视了一遍孩子们的眼睛,最后目光落在了边晓声乱蓬蓬的头发上。
胖娃见有机可乘,“老师,边晓声上课睡觉!”
“黄涛,你住嘴!”刘玉慧的脸上挂着愤怒,她似乎猜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正要兴高采烈等看笑话的孩子们,却在这一刻集体露出了惊愕的表情,特别是胖娃黄涛,这一刻他脸上肌肉绷得死死的,刚才那种落井下石的快感,瞬间像是被浇上了一盆凉水。
刘玉慧表情凝重地看了看边晓声,她本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是该安慰,还是该批评,最后她只能不予理会,“胡悦,把昨天学的《太阳是大家的》这篇课文读一遍。”
小辫女孩站了起来,连书都没有翻开,大声背诵了起来:
“太阳是大家的,西边天上的朵朵白云,变成了红彤彤的晚霞,从东山上升起的太阳,到西山上就要落下,一天中太阳做了多少好事,她把金光往鲜花上洒,她把小树往高处拔,她陪着小朋友在海边戏水,看他们扬起欢乐的浪花,太阳就要从西山落啦。她要去哪儿,她要趁人们睡觉的时候,走向另外的国家,在别的国家里,也有快乐的小朋友,也有小树和鲜花。我知道,此时那里的小朋友和鲜花,正在睡梦中等她,盼她!”
黄涛等胡悦背完,小声叨咕了一句,“臭屁个球!”
胡悦回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又侧过头默默看了看同桌边晓声。不知怎地,边晓声已经抬起了头,从书包中掏出了书角褶皱的课本,慢慢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