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乐坐在厨房内,由于身子还虚的很趴在桌子上看着朱棣忙前忙后的替自己做吃的,顿时有种回到永乐楼时朱棣替自己做吃食的场景。眨巴了两下眼睛,却是抿唇笑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活着总是好的吧。她对自己如此说。究竟是以前的生活好一些,还是现在的好一些,她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好像都是不能自己做主的。可是,可是起码还能看到明亮的太阳,即使那太阳刺得她眼睛痛。死后,恐怕只有黑暗吧。人们都说地下又冷又黑,她其实是怕的。她始终是一个人,怎么能不怕。
“我看你还是别忙活了,随便找点冷饭泡开水对付着吃下便是了!”如今饿着对吃的也并不介怀,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了。
朱棣冲李永乐丢了给眼色,无奈地摇了下头:“你空腹几日吃泡饭容易得胃疾,还是耐心等着一会儿便好!”
李永乐撇了撇嘴不再言语,她这般模样,倒像个犯错的孩子,腼腆地叫人失笑。心下想着他对我真的很好,可他对公主也一样很好虽说是装出来的,但是看久了煞是刺眼。李永乐抬起眸子,见朱棣眸光清澄,含着善意瞧着自己,她娇柔的面庞上不由闪过一丝好奇和探究。她咬了下唇,玩着自己的手指说道:“都说玫瑰代表爱情,神话中的玫瑰,集爱与美于一身,既是美神的化身,又溶进了爱神的血液。“送人玫瑰,手有余香”由此可见,玫瑰是众人为之着迷的花。可我却不那么认为,余香早晚有被水清洗掉的命运,会枯萎会被人遗忘代替。不做玫瑰,要做便做那人心上的野草,一点点湿意便肆意疯长,烧不尽,吹有生。”
朱棣手中端着面与她对视一眼,莞尔一笑,道:“确实,玫瑰这种美艳而富有魅力的花不适合你,也只有野草才最是与你表里相合。”李永乐瞪了他一眼,这厮到底什么意思,就算没听懂也别损我好吧。
李永乐接过那面,一脑黑线,筷子夹起一块问道:“你清洗过了吗?”朱棣一愕,怔怔的瞧着她好似很为难一般在想些什么,曲起腿将手撑在膝盖上说道:“是洗过了的....吧!”那个“吧”字说的极为轻反正李永乐是没听见,说的时候还特地将目光移开撇开头说出来的,可见此人其心之恶毒啊...
朱棣也不知是不是诚心的,这次给她做的是肥肠面明知那次之后李永乐对肥肠就特别抵触,他偏就做了这个,所以说燕王是阴险心肠的美男子一点儿没冤枉他。不过不得不说的是他的厨艺高超,一碗普通的肥肠面做得也是色香味俱全。由于李永乐初醒不应吃太辣,他还很贴心的未曾放辣放醋。席卷在风中的那一道浅香,柔柔地蔓延在烛光中跳跃着,醇香的汤水.咸香中弥漫着一丝清甜.极富弹性的面条在香气里穿梭,吸饱了那汤之后,散发出特别的面的美味。吃上一口,滑过唇齿之间,盛开着倾城的绝对味道.这味道中还夹杂着香菜的新鲜,实在是极为好吃的享受。
李永乐吃光面条,这次她还算是极小心的将那肥肠都拨开一块都不曾吃下去,以免再中这厮的奸计。朱棣好笑的看着她,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狂傲和洒脱不羁的性情。拉着她的小手回了墨轩。
你应该被好好疼爱,理所当然,天经地义。你的眼睛如此好看,里面有日月冬夏,晴雨山川花草鸟兽。但还是我的眼睛更好看,因为里面有你。我心中所想便是我眼前所见,朱棣拥着她亲吻她的眼眉,用下颚抵着她的头顶渐渐睡去。
第二日李永乐便来了精神,第一件事便是去了天烁斋寻齐王兴师问罪。齐王抬头望去便瞧见她风风火火的来了,深知她是为了何事。朱榑表情痛苦,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咬紧了下唇不语。
“齐王”语气中带着一丝火气,她的脸色微沉:“你...你究竟打算如何?”
朱榑蹙起眉,手中拿着玉笛唇边泛起一丝苦笑:“什么如何?”朱榑故作听不懂,李永乐更为恼怒,懒得跟她争辩,接着问道:“你打算何时迎娶翠儿,她腹中已有了你的孩儿,你不会不认账吧!”
“不认又如何?”朱榑冷笑着,一时间握着茶盏思绪万千。
李永乐瞧他事不关己的模样,咬牙切齿转过脸,语气莫测地道:“你可知何为渣男?”转过脸又看向他,见他不语冷笑恨声道:“渣男的意义在你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诠释。你这种人最好去当牛郎,不当委屈你了。可以天天换床伴,还有钱收。”方才骂出口,李永乐就后悔了为何自己要这样冲动。齐王平日里待自己是极好的,又特别善解人意,又屡次为自己解难况且还救过自己的性命,如此辱骂他好像挺不仁义的,可她对自己如此善意为何对其他的女子就不能也善意一些呢。
闻言朱榑他的身子一顿,两眼变暗了:“放肆。”心像数万跟钢针插着,他的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无比的难过。
李永乐是个执拗的性子,对朱榑冷漠以对根本没放在心上。她瞧着朱榑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这份愧疚便又扩大了几分,她当真想过今日若是得罪了齐王一度以为朱榑这辈子都不打算原谅她了,又想着以往齐王对自己的好怎能不宽慰感怀。她惊醒抬头,而朱榑眼中则带着几分探究与她对视,她没精打采的抿了下嘴角,抱歉一笑,低头慢慢饮茶。她也不想在骂他了,良心会疼虽说他是风流没错,但那次齐王醉酒翠儿借机睡了他,他视乎....视乎还是受害者,天哪.....
此后李永乐似乎情绪有些低落,并不像方才那般盛气凌人。朱榑在旁看了看她,李永乐心中复杂的情绪暂时丢开,说道:“翠儿她是个好姑娘,她值得被珍惜。王爷,虽说你们只因一场误会结了一次缘,可翠儿如今已有了身孕。那是你的孩子,王爷你第一个子嗣啊难不成你不要吗?反正...反正你终究是要娶妻的,多娶一个妾室也无妨啊,你一个王爷不可能只娶一房吧。”
话闭,不料朱棣却不动,她不解的抬头,见他正侧头看向自己,深深黑眸如若点漆,意味深长:“有何不可?本王一人只要一妻,多出来的都是多余的。摆在府里连花瓶都不如,只是碍眼,要来作甚?”
他这话,令李永乐心头说不出的滋味,竟是噎了半响都无法说出一句话来。她不曾想齐王竟有这样的心思,平日里看他浪荡惯了便以为他定是因太过花心,才犹豫不定只想整日里醉在花楼如此才算过的舒坦。李永乐沉下眼,神情间有些无奈:“罢了,既然如此我也不逼你。我想法子让翠儿死了这条心拿掉那没人要的孩子,从此后和我好好过日子。此事之后便让她断了对你的心思,让她清楚你是高高在上不可攀的齐王,她一个奴婢连偷瞧你一眼的权利都没有。从此不准她在来打搅齐王殿下,也希望齐王莫要再常出现在我们主仆跟前,以免翠儿每每瞧见你心碎梦思,失魂落魄的样子,瞧得怪让人心烦的。”
言罢,转身便走,瞧着她冷情的背影,暗道,李永乐不是妖女又是什么,蛊惑了他的心竟还让自己娶别的女子,可若是不娶日后怕是她再无有好脸色给自己,许连自己都不愿在见上一面,想来实在可气。又暗骂自己没骨气,被一个女子吃的死死的。剑眉蹙起,心里却犹疑做着斗争。而后站起身子,紧追了两步,道:“乐儿等等,那孩儿本王要了。”
李永乐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又瞧见朱榑神情间的无奈。突然注意到自己的行为为难到他,李永乐不由苦涩地一笑,按捺住心中的波澜:“王爷不用勉强,其实...其实我也不愿让你为难的。”
朱榑垂下眼睑,既不动,也不开口,只是一径沉默。他的睫毛颤了颤,终于肯抬眼看她,半晌,却只得一句:“孩子本王要。”
朱榑定定地看了李永乐片刻,也不言语,转过身,身影方动,她低唤:“那翠儿.....?”他说他要孩子,那么翠儿呢?是不是只要孩子不要翠儿?
朱榑的身子一顿,僵在原处,李永乐望着他的背影,声音有一丝软弱:“王爷....”这事终将成为我与他心底的一根刺,纵然我怎么刻意忽略它的存在,它始终刺在我心里。残酷的现实无情的吞噬着我与他的友谊。浮云世事又有谁可以预料,老天爷就是那么爱折磨人心,一个是翠儿她是我的家人,一个是我最好的知己两人我都不想放弃,都不想伤害,可偏偏事实如此便要做出个抉择,选择了一个另一个却要渐行渐远。人,便是在一次次挫折中成长,在无奈中一瞬间变老。
朱榑的身子颤了颤,伫在原地,没有出声,也没有回头。半晌,闭上眼睛,轻嘲一笑:“本王只要孩子!”他还是没有办法接受翠儿,他能要了孩子已然是最大的让步。如论结局如何,只盼她能明白本王的心,也会疼也会手足无措。
“我明白了。”李永乐疲倦地笑了笑,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了。但最起码孩子要了,翠儿也会高兴的。以后说不定还有翻身的余地,好歹孩子在齐王身边倒时他如果不娶翠儿也无妨,我将翠儿赠给他当个贴身奴婢,整日里跟在身后伺候着,日久见人心说不定到时他便明白翠儿对他的情意浓,自己早晚会被翠儿感动便会要了她的。如今不能逼他逼的太紧若是惹得适得其反可不好办。
风中有晚香玉的香气,有虫鸣蛙唱,但没有人声。披着白袍,散着发,赤着脚的朱榑。他单膝屈起倚坐在廊下石阶上,手执一壶,正在独自饮醉。银白的月光照着他额间竟是别样娇艳,还是像神仙般好看。以往李永乐都是喜欢与自己一处饮酒谈笑,如今却是他一人独自在月下喝着这伤情的闷酒。
迎面走来一个丫鬟痴望着他。明知他的心可没神仙那么仁慈,可是终究无法移开目光。
“会喝酒吗?过来陪我喝酒。”他的声音很温柔,对她招了招手。这样的温柔若是神仙妃子都抗拒不了的。迟缓地撑起自己,挪到他的身边。刚坐下,一壶酒便丢到了她的手中。
小丫鬟喝过酒,是西北的劣酒,因为生病,小姐妹弄来给她暖身的。那酒很烈,喝下去,从喉咙一直烧到肚腹,身体瞬间便暖烘烘的。而朱榑给的酒不一样。拔开塞子,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醇香,入口,温柔得如同江南的人一样。小丫鬟没有喝过这么好味的酒。
“你心中有想念的人吧。”突然,朱榑开了口,声音中有着醉意。小丫鬟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刚才的问话,像是她的错觉。想念的人……
“嗯。”她轻轻应了。其实,她没什么人想念,就像不会有什么人想念她一样。她只是,只是不想让他觉得她很可怜。朱榑顿了一下,朦胧的凤眼从圆润的月亮转到小丫鬟的脸上。
“本王也有想念的人,可她心里头偏没我,可恶!”他缓缓道,语气柔和,却霸道。
小丫鬟哑然。翩翩风流的齐王也有专情的时候,他心中的女子究竟是怎样的,很美吗?连齐王这神仙般的男子那女子都瞧不上,这女子是何等的仙姿?小丫鬟甚是好奇,若是能瞧上一眼便好了。
朱榑咕嘟咕嘟灌了两口酒,“本王似乎很久没和她喝酒了。”他说,唇角扬起一抹笑,有些忧伤,还有些嘲讽。曾经喝酒,是和那个人。如今想起来,那些过往像梦一场,前半场苦等如痴,后半场呕心抽肠,却都是因为一个人。累世情谊,谁捡起,谁抛下。雾水情缘一世情牵。
小丫鬟闷不吭声,只是静静地喝着酒,静静地看着他。虽然权势无比,朱榑终究是一个人。是人就有自己的烦恼和心事,就想要一个倾吐的对象。也许他并不想得到任何安慰,只是想找一个人,听他说说话,陪他喝喝酒。
“不知桑落酒,今岁谁与倾……”他低喃,神色惆怅,声音却如美酒般醉人。
月洒清辉,粉黄的晚香玉在风中轻轻摇动,馥郁的芬芳在夜色中静悄悄地弥漫。小丫鬟无法接口,她不懂酒,更不懂诗。所以,即使找她说话,他一样是寂寞的吧。
“嗯....你喜不喜欢我?”突然,他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小丫鬟怔住,对上他期待的眼,那里面已然醉意迷蒙。原来如此,她暗暗地松了口气,微笑,“喜欢。”她若不说喜欢,他定然不会满意。他若清醒,她又定然不敢说这两个字。也许,这一生,也就这么一次机会对他说这两个字吧。这样的男子谁人不喜?
朱榑弯眼,笑得开怀,“本王知道。”他自然知道她喜欢他,很多人都说喜欢他,喜欢他的权势,喜欢他的容貌,喜欢他的高不可攀。可是确没能有一个人,对他始终不离不弃。
“让我靠靠……”不等小丫鬟有所反应,他已经倒进了她的怀中。他不是第一次这样睡在女子的怀中。小丫鬟垂眼,看着他半阖的眼,绝美的脸,想起一些过往,不由拿起酒,仰头灌了一口,眉间登时染上一层薄晕。她再笨也知道清醒时的他是瞧不起她的。其实那也没什么关系,瞧不起她的人多去了。
“王爷?”小丫鬟轻声唤,为自己抗拒不了怀中男人的温柔而叹气。胸口在隐隐作痛,她却已不争气地为他的寂寞心疼。朱榑已然睡沉,玉般温润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红晕,酒香和着他身上男性的麝香味,扑进她的鼻中,引得她心神一乱,不由自主俯下头。轻如羽翼的吻悄悄落在怀中男人上挑的眼角,而后便是不敢造次地慌乱退开。只是这样,小丫鬟却已笑得满足。那夜的事,仿佛一场梦,梦醒,日子还得照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