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时刻,年轻人和于连作了简短的告别,他们互相拥抱了,王兵感到这个小伙子的身体在瑟瑟发抖,他看着这个小伙子,面带微笑着说,“我不会有事的,上天一定会保佑我的,你愿意为我祈祷吗?”小伙子内心此时在作着激烈的斗争,他想要王兵快打消他那可怕的念头,可是他看到年轻人眼中充满了坚定地神情,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于连看到年轻人因为一整天的高烧显得更加憔悴了,他的脸色也变得暗黑,“你喝点水吧”,他把一个杯子端到了年轻人的嘴边。
最后于连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大声地叫唤狱警,狱警过来了,他打着哈欠,他被在这个时候被叫醒轻声诅咒着。他只是在外面看了一下就离开了。医生很快就过来了,他只远远地朝那具躺着的尸体看了一眼,就在一张单子上熟练地写着什么,这些天来,他对这种情况已经麻木了。他对狱警说,“他已经死了,症状和那种病很相象”,他不耐烦地说着。狱警向于连打了个手势,于连就跟着他们出去了。
一会儿,于连和另外一位囚犯找来了一付担架,他们把死者抬了上去,担架很沉。他们出来时就沿着山路朝后走,此时,外面风很大,那个囚犯身体在不住地发着抖,他不停地诅咒着这个坏天气。此时外面一片漆黑,他们沿着崎岖的山路走的很慢,狱警远远地在后面跟着,那个囚犯好像并没有适应在这种黑暗中行走,他东一脚西一脚地往前走着,他一路上抱怨着倒霉的差事,“这样我可能也会被感染的”,他说。于连没有理会这个家伙,他没有说一句话,他在内心默念了几百遍的上天保佑。 是啊,上天啊,你保佑我们这个历经艰辛的年轻人吧。
他们在一处地方停住了,这里有个铁门,门上已经锈迹斑斑了。此时,海面上风很大,海浪一遍遍地冲向悬崖,发出巨大的声音,于连不禁打了个冷战。狱警已经过来了,“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他说道。于连和囚犯把担架放在了铁门边上,他们把尸体抬了起来,于连的心此时已经提到了嗓子上了,他们把尸体扔了下去,在那个囚犯刚转过身时,于连把那付担架一下子也扔了下去。“你神经错乱了吗,你怎么把担架也扔了下去,明天我们还要用呢”,狱警喝斥道。于连平静地说,“我是怕这种东西也沾上了黑死病病菌,那样我们也都会被感染了”。狱警没有说话了,他们往回走去,于连一个人走在了后面,他不知道王兵掉下去会怎样,他在心中不停地默念着上天保佑。命运啊,你将这样对待我们的这个年轻人呢?
第八章两个人的对白
年轻人刚被扔进大海,冰凉的海水使全身还在发着高烧的病人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试图往前方游去,一个巨浪把他推向了悬崖边上,幸亏没有撞在那些突出的岩石上,巨大的回流又把他拉向大海的深处,他就在这两股巨大的力量作用下来回。有好几次,巨浪一下子朝他砸下来,他的喉咙因为呛了好几口海水而在生疼,更糟糕的是他不知道要被海水冲向何处,他现在没有了方位感,四周都是茫茫的大海,肺部被压迫地渐渐喘不上气了,他就这样坚持了几分钟,绝望又在他的心中升起了,他感觉到自己正在走向死亡,亲人们又出现在他的前面了,他闭上了眼睛。他在心中默念了无数遍的上天保佑,当一个海浪把他推到高处时,他只是用手无意识地在海水中好像抓着什么,他感觉到他的手指碰上了一个漂浮物,他猛然惊醒了抓住了那个东西。小伙子这一次救了年轻人的命,他由于担心这个年轻人一夜都没有睡,他在心中为这个年轻人祈祷了几百遍,他每次听到海水咆哮着冲向悬崖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时,他都战栗地发抖,有几次,他甚至跪在了地上企求上天的恩惠。他不知道这一夜年轻人将会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在等待他。
夜色终于褪尽了,年轻人在海水中已经浸泡了一夜了,他的身体已经严重脱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在狂风巨浪中坚持下来的,有好些次巨浪一下子把他埋在水里,求生的本能支撑了他全部的力量,他紧紧地抱住了那个担架,大部分的时间他都是在无意识中度过的。最后有艘船发现了他,当人们把他救上来时,他还紧紧地抱着那个担架,人们好不容易才把他从担架上抬下来。
年轻人醒过来时,已经是他被扔进大海的第二天的下午了,他发现自己睡在一艘船的船舱里,他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不过他慢慢地想起了一切,热泪又一次从他憔悴的面颊上留下来。他走到甲板上,有一个老者向他走过来,“年轻人,你终于醒过来了”,老者和蔼地看着这个年轻人说道。此时,年轻人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他真诚地感谢了面前的这位老者。老者吃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他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他在那种惊涛骇浪中还能活下来,有一会他才一种亲切地语气问道,“你怎么掉进了海里呢,你们的船出事了吗?”年轻人并没有马上回答,“我不能告诉他我是一名逃犯,那样我会被重新送到监狱的,”他想,他只能随便遍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最后年轻人说,“我不知道怎样报答你,我现在身无分文,但愿我能有这样的机会好好报答你”,老者只是和蔼地笑了笑。
第二天早上,船在一个港口靠了岸,年轻人向老者告别,老者送你他几件衣服,最后又送他一些钱。“我不知道该这样报答你,你的品德是如此地高尚,但愿上天能让你永远保持健康”,年轻人真诚地说。他上了岸,他向一个行人打听了火车站的位置,他朝那人指的方向走去。
王兵从火车站走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了,这是他第二次来到这个小县城,第一次来时,押送他的车都是从郊区走的,直接把他送到了看守所。他感觉到肚子太饿了,就胡乱地买了一些吃的。他向他看到的每个人打听,前些天可曾看到以为老人,他把他老爹的相貌大致描述了一番。人们要么说不知道,要么根本就不停下脚步。王兵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往前走,他实在沮丧极了。天黑的时候,他终于在一个行人口中听到,好像在城西见过这样一个老头和一个拾破烂的老头在一起。王兵立刻向城西走去,他到了那儿,这儿是一大片的居民区,不过城市的文明好像远没有到达这里,这里的房屋都很矮小破旧,有几个地方胡乱地堆着各种生活垃圾。王兵问了这里的一家住户,那个人很不情愿地为年轻人指引了路,年轻人刚转过身来,他就露出了鄙夷的神色。王兵沿着那人指给他的方向走,天黑下来的时候,他看见前面有一间破旧的草房,草房前堆放了各种各样的处理物品。他上前去敲了敲那座草房的门,门打开了,有一位老者走了出来,王兵仔细地看着他,那人大概有六十多岁,身上穿的衣服很破旧,背微驼着,整个脸就像一张干枯的老树皮。那人把王兵让进了屋子,整个屋子显得破旧不堪,各种东西胡乱地放了一个屋子,王兵皱了皱眉。年轻人很快说道,“你这儿可曾收留过一位悲伤的老人,我是那个老人的儿子,我是到处打听才找到这儿的”,年轻人变得激动了起来。老人一直没有看站在他面前的年轻人,他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好一会,他才用沙哑地声音说道,“他刚去世了,他死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他就像一条狗一样地离开了人世”。年轻人听完这些话,他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他大声哭了出来,泪水如雨水般地滑落了下来。等年轻人稍稍恢复了平静,老人用他那种沙哑地声音继续说道,“我看见他时,他已经被疾病缠扰了,他倒在了路边,此时他已经奄奄一息了,没有一个人陪伴在他的旁边,也没有人愿意在他身边停留半刻,像我这样的人也看不下去,我就把他带回来了。以后的几天,白天我到外面拾破烂,晚上的时候我就陪伴在他的身边,他的精神也好了许多,他就把他的遭遇都告诉了我。他的家人都中毒死了,他惟一的儿子被派出所莫名其妙地抓走了,他赶到派出所要求和儿子见上一面,那些人几次三番拒绝了他的要求。后来他们告诉他,他的儿子已经被送到县城看守所了,老头又马上往县城赶去,等他到了县城时,有人告诉他的儿子犯了罪,法庭已经判决他到美丽岛服刑。老人没有看到他的儿子,可是他不相信他的儿子犯了罪,他决定为儿子讨回清白,他每天奔波在法院,检察院,可是没有人愿意认真听他说完。他的生活也越来越窘迫,他只好每天去乞讨,最后他彻底地绝望了,疾病也缠扰了老人本已虚弱的身体。等我看到他时,他是那样地虚弱,生命好像马上要从他的身体中流走一般,我小心地照顾他走完最后的时光。那天晚上,外面狂风暴雨,整个屋子在到处漏雨,此时,他已经处在无意识之中了,我急坏了,就找了一些破旧的衣服盖在他的身上。我吓坏了,就跑出去找医生过来,我敲遍了所有我知道的医生家的门,可是没有人愿意在这暴风雨的夜晚出去,我继续使劲地敲门,后来就没有人搭理我了。我全身湿透了,只好回来了。他躺在那里只是在无意识地在叫着什么,我仔细听着,好像他在叫着王兵这个名字,看到这悲惨的情景,连我这样的人也觉得伤心。我走过去抓住了他的手,我感觉到生命正在从他的身体里慢慢消失,有几颗老泪从他苍老的眼角流淌了下来。他的心中最后一定充满了悲伤,外面风越来越大,雨从屋子的每个角落落下来,最后,他叫喊了几声,就像狗一样地死去了,我想一只狗死去也更能让人们多看他一眼。看到这一幕悲惨的景象,我实在太悲伤了,我诅咒着上天怎么还让我活在这个世界上”,老人停止了讲述,他的心也变得悲伤了起来,以致于他实在说不出一句话。年轻人此时已经痛哭了起来,这一幕悲惨的景象煎熬着他那颗受伤了的心,好久他才说道,“我就是王兵,就是那个老人的儿子”。两颗心都被震撼了,等王兵恢复了平静,他急切地问到,“后来呢,我老爹的尸体是否已经安葬了”。老人依旧用他那沙哑地声音说道,“第二天早上,我就找了一块破旧的席子包住了他的尸体,你知道,我实在没有更好的东西了,我用平板车拉着他的尸体,人们看到这一幕都远远地逃避了,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助我,我找了一块空地,安葬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