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是在凌晨到达美丽岛的,囚犯们一个个地被押了上去,有几个人过来把一箱箱的物品搬下船。船很快又起航了,有几个警察押着囚犯们沿着一条崎岖的山路往前走。王兵仔细地看了一下四周,他想看看这个人间的地狱究竟是什么样子,不过年轻人很快就失望了,这是一座小岛,岛上面山石嶙峋,几乎看不到任何其他的颜色,也看不到有什么活的生物,他们心目中的地狱此刻平静地睡着了。这一群人艰难地行进着,以致于后来每个人都被石头刮伤了。他们到达了一处地势很高周围都用石头围上了的院墙前面,门很快就打开了,囚犯们被各自带进了自己的牢房。
王兵是被两个狱警押进牢房的,他刚走进去,门就被锁上了。王兵看了看四周,这是个并不大的用石头砌成的房间,里面阴森森的,光线很暗,里面紧挨着放了三张床,床上铺了被子,散发出阵阵霉味,靠墙的一个角落里放了一只马桶,年轻人皱了皱眉。忽然,他听到有一声很微弱的呻吟身,这个声音像是从地底下发出的,年轻人吓了一跳。有一会,他才确定这声音是从这个房间里发出来的,他向前走了几步,睁大了眼睛向那个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他看清了床上躺了一个人,年轻人走过去,他看清楚了这个人的脸,这张因为发热而变成为了绯红色,他的眼睛深陷了下去,两只手无力地搭在床沿上,他无意识地说着什么,可是王兵仔细听也听不清楚。这番景象深深地刺激了这个年轻人,恐惧使他浑身在不停地发着抖,他整个的脸都变形了,他往后退了几步。他现在需要一名医生,年轻人想,可是这会并没有过来。等到下午的时候,才有两个人过来例行检查,年轻人向他们提出了要求,这里需要一名医生。那两个人以一种惊异地眼光看着他,有一个人耸了耸肩膀,以嘲笑地语气回答道,“医生现在没有空,现在像他这样的病人多着呢,他死了以后你再叫我们”,那两个人很快就走了,他们走的时候以一种怪异的眼光看了看这个年轻人。王兵回过过头来看了看这个濒临死亡的人,怜悯促使他跪在地上,上天啊,怜悯你的儿女们吧。
这一夜是在极度不平静中度过的。狂风卷着巨浪一次次地扑向岛屿,可以听见巨浪打在那些巨石上发出的惊天动地的声音,整个岛屿颤栗着,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随时都可能沉没一样。年轻人躺在床上一刻也没有睡着过,他身体在不住地发抖,他用整个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他一遍遍地企求上天保佑。那个濒临死亡的人在呻吟着,这个声音在年轻人的大脑中挥散不去,年轻人实在没有勇气过去。同情心还是促使年轻人向他走了过去,可是灯光太黑暗了,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海风还是没有丝毫地减弱,他吼叫着,撕咬着,像是一个魔王在施展自己的*威,整个人间都变成了地狱。此时,那个濒临死亡的人已经在作最后的挣扎,他已经陷入了昏迷,口中无意识地在叫唤着什么,王兵侧起耳朵去听,还是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他只偶尔听到了几个词语“死亡”“赎罪”。这个要死的人现在良知恢复了,他要向谁赎罪,年轻人想。王兵深陷在恐惧中,这一幕悲惨的景象震慑了年轻人的心,死神又一次在他面前经过,他想到了他那些死去的亲人们,他的眼泪又一次流淌了下来。那个人叫了几声,就没有了声息,整个房间里死寂了一般,年轻人不敢往前走一步。这一夜,年轻人都在恐惧中度过的。
第二天早上,有两个人进来,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和年轻人说一句话,他们麻利地收拾了一切东西,抬走了那人的尸体。当他们抬起那具尸体时,那个上了年纪的人看了看年轻人,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说就走出去了。
第六章两个犯人之间的一次对话
王兵在美丽岛已度过了整整一年的岁月,这些可怕的记忆至今仍然留在他的记忆里。美丽岛独特的环境,使这里看上去更像是人间的地狱,这里白天的温度至少有四十多度,人就像是在被投进了炼狱里一般,岛上没有任何树木,在岛上很难看见其他的动物,晚上热量很快就散失掉了,温度降到了零下,王兵受着双重的煎熬,牢房里暗无天日,浑浊的空气里经常夹杂着阵阵霉味,这里唯一的好处是为病菌滋生提供了好场所。一年来,黑死病在每个牢房里肆虐,他所经过的地方都弥漫了死亡的气息。囚犯们得不到最基本的医疗救助,每天吃的都是放了很多天的馒头,运输物品的船只半个月才能来一次,所以犯人们能吃到的蔬菜都是放了很多天的,长期的营养不良,使他们每一分钟都徘徊在死亡线上。王兵在个那个牢房现在就只有他一个人了,这里陆陆续续进来很多人,又陆陆续续地被人抬出去,有几次是王兵抬走他的同伴的,他们把那些尸体从岛后面一道特殊的小门里直接扔进海里。王兵已经绝望了,他不再抱任何的幻想了,有几次他都想如果他感染了那种病菌,人们也会把他从那个小门里扔下去,不过命运又一次捉弄了他,他不但没有被感染,而且很健康地活了下来。有时,我们不感叹命运的捉摸不定。
一天早晨,王兵刚起了床,牢房的门就被打开了,年轻人又有了自己的新同伴了。他也是在晚上坐那艘船度过茫茫的大海被带到这里的,同情心使年轻人对他的这位新的同伴很好奇。王兵看着这个还站在那里的小伙子,他长得很俊秀,大概有二十五六岁,个头很高,不过却很消瘦,长方脸,脸色有些苍白。哎,王兵叹息了一声,他想到这个小伙子也将在这个地方接受命运的制裁。那人听到这一声音,他像从思索中突然被打断了,他向王兵这边投来好奇的眼光,他用他那双很机灵地眼睛仔细地看着这个和他同样命运的年轻人。
“王兵,是你吗”,那人叫了起来,他的声音都变得急促了起来。听到这句话,王兵一下子站了起来这些天来他一直处在恶毒的环境里,他在心中不知呼唤了多少遍亲人的名字,幸福的回忆和不幸的事件一次次在他大脑中冲撞,痛苦一直在他心中种下了一颗果实,每天都在他成长。“谁,谁在叫我”,王兵急促地呼喊着,拿人被他这种举动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说服这个年轻人平静了下来。那人看着年轻人,有一会他才用一种喜悦的语调说道,“我是于连啊,我到你们村子去过好几次,我的好人儿,现在你想起来了吗?”
王兵很快就想起了这个名字,他曾经见过他好几次,他好像喜欢上了他们村子的赵兰,赵兰家离他家并不很远,有几次他看到小伙子在她家门口徘徊,不过,老爹不让王兵和他交往。他是一个贼,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不过这也是他听别人说的,他自己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偷东西。
未测的命运让这两个年轻人在这个地方相遇了,本来谁也不会想象这两个迥然不同的人会在这种地方相遇,相同的境遇他们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了。
“你知道我老爹现在怎么样了吗?他一下子失去了四位亲人,现在又失去了惟一的儿子,他一定每天都生活在悲痛中,哎,可怜的人”,年轻人急切地问到,他现在想马上知道关于老爹的所有消息,他急切地看着于连。于连躲过了年轻人急切的目光,他的脸因为内心在作着激烈的斗争变得更加苍白了,他没有说一句话。年轻人急切地又说了一遍,可是于连并不理会他的追问,最后,他终于决定把他知道的都告诉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他用一种缓慢地说道,“就在我按理的前几天,我听人说起过,你的老爹为了给你讨还清白,这一年里他四处奔波,最后他绝望地倒在路边,一位拾破乱的老头收留了他,就在前几天他悲惨地告别了这个世界,他走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于连停住了,这一悲惨的景象也深深感染了他,他没有勇气再说下去了。年轻人已经热泪盈眶了,所有的经历又回到了他的大脑中,他大声地抽泣着,眼泪顺着他瘦削的脸庞上滑落下来。他已经经历了这么多悲惨地境遇,现在他的老爹又再次离开了他,年轻人被悲伤击溃了,于连也被这种气氛感染了,他失去了男子汉所有的气概,也不自觉地落下了泪水。上天啊,可怜我们这个历经艰辛的年轻人吧,你应该撒下慈悲的露水,抚慰这个年轻人受伤的灵魂。最后,年轻人从悲痛中慢慢恢复了过来,他问道,“那么,你知道可有人安葬了他?”于连并不知道这个,他摇了摇头,年轻人又一次痛哭了起来,巨大的悲伤一下子击溃了他,他晕厥了过去。这吓坏了这个小伙子,他手慌脚忙把王兵抱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