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功虽好,内力也深湛,但是追逐了她一天,现在又抱着她长途飞行,体力渐渐不支。
不过,好在出了青城后山,当他长啸一声,血薇和黑雪立刻从上清宫后面的密林深处窜出,兴奋长嘶着蹭到他身边。
这两匹神马,向来机灵胆大,自我防范意识绝不逊色于人类。一旦主人有急事抛开它们,它们总是会寻找最佳隐蔽地点,在离散的附近暗暗等候主人返回。
夏存拍了拍两匹宝贝的脑袋,示意血薇跟在后面即可,他抱着小狼跃上黑雪的背,向青城前山的古道飞奔。
苍黑山林,清凉月光,剧烈的奔驰颠簸,山风猎猎扑面,使小狼略微有些清醒。
她吃力的睁开眼睛,就发觉自己是在他的怀里,她心里一酸,攥紧他胳膊:“不要带我回你和沈姐姐的客栈,我不能也不想面对她。”
“好,先不回蓉城。”他轻声问:“你想去哪里?”
“随便,只要没有她的地方。”她昏昏沉沉的靠在他怀里。
“那我们就去山下小镇里,一天没有吃东西,你饿了吧?”
“我没有胃口,”她有气无力的强打起精神,怅茫道:“你为什么要追上来呢?既然你和沈姐姐已经有了孩子,就好好的和她过吧,我一直知道,自己只能是你生命里一个匆匆过客。偶尔相遇,还有幸相伴那七年,已经足够了。我从不奢望更多,你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了。”
微笑静静听她说完,他才伏在她耳畔,轻轻叹气道:“小狼,孩子是你我的,你难道已经想不起来曾经有过两个孩子吗?你觉得我夏存这辈子会接受别的女子吗?我已经犹疑不决蹉跎了你六年大好时光,怎么可能还会做让你伤心的事?此生,我只会让你近我的身,进我的心。”
“什么?”她微微侧首,有些迟疑的看着他:“孩子是你我的?让我想想,当年……当年,我察觉到有了身孕,知道这是个孽种,绝不能要,便一次次自杀……是你一直在暗中救我,保护我吗?我每次自杀,都被救了回来,救我的人,请的神医可真是太高明了,不管怎样重的伤,最终他都救得活。”
“不是我。当年我得到讯息赶到草原之后,没有找到你,只见到两个刚出生的孩子。那一刻,明白你再也不想见我,我才下定决心,安排自己的人脉全力寻你,暗中保护。而我,在那之前从来没有亲自暗中相随。”
“那会是谁呢?”她极力回想,却没有丝毫头绪:“那个人很隐秘,也很执着。从我离开夏府开始,他好像就一直暗中不离我的左右,却始终不让我察觉他的踪迹。但我能感觉到,这个人一直都在,不管天南地北,西域东海,我流浪到哪里,他就跟随他哪里,有时候,他会离开一段时间,但十天半月之后,他便会再次回来,跟随在我身后。”
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他有些酸涩的一笑:“也是很爱你的人吧,你仔细想想,应该是在你十五岁之前就认识的。”
“我离开夏府之前,认识的人不少啊。”她费力的思索:“那个混蛋太子才没有那么多时间,无聊的追随我到天涯海角,而且,他也不会那么隐忍好心。他只会用强,只会毁灭。还能有谁呢?”
她回想良久,突然,一个白衣身影跃入脑海。
同样是白衣,那人,和夏存哥哥是完全不同的人。
夏存光风霁月,温雅柔善,那人,却是如雪山冰川,旷世独立,清傲绝情,高远难近。
那就是,十四岁那年鳄鱼潭冒险时,该死的亲吻她,还想强行羞辱她的死神方曜。
会是他吗?那个孤傲残忍,从来不许世人靠近他的少年,他怎么会有那种耐心,亦步亦趋,日夜不离的追随她整整六年?
可是,不是他,又能是谁,有那样的实力,剔除所有靠近她的危险?还请得动绝世神医,天涯海角暗中陪护,随时准备救治时常求死的她?
那么现在呢?他如此阴魂不散,如影随形,现在是不是还暗暗隐伏在自己左右?
全身都泛起一丝寒栗,她吃力的坐起身子,紧张向四下张望,风吹山林,夜雾苍茫,虽然月光甚佳,却也打不破朦胧夜色。
除了风涛声,虫鸣声,和马蹄叩击青石路面清脆的回声,四下,再没有别的声息,更看不到什么人影。
但是,以这么多年早已习惯的感应,她敢肯定,那个家伙,就在不远处。
何必如此锲而不舍?
回想六年来的种种,他始终只是暗中追随和守护,从来没有再出现在她视野里,更没有再强行亲她要她。她对他的厌恶和仇恨,在这一刻,忽然消散了一些。
算了,就大发慈悲的原谅他当年的羞辱。
夏存柔声问:“是不是想出来是谁了?”
“嗯,是他,死神方曜,一个很讨厌的家伙。”
“当年你是不是很危险,生孩子的时候?”他忍不住问出这个纠结在梦中多年的问题,每一次想起当时看到的一幕,他就心痛自责得几乎难以缓过来这口气。
他赶去的时候,只有满床的血,和两个哭啼得声音都已经嘶哑的婴儿,地上也都是鲜血淋漓。
“我记不清楚了,当时好像是生了一个孩子,另一个还没有出来,我就不省人事了。因为失血太多,我又曾经多次自杀过,身体也很不好,实在坚持不了。后来似乎是被谁安置在一座地下宫殿里吧,我一直昏迷着,什么也不知道。等恢复意识的时候,听伺候我的婆婆说,神医和那个少年已经离开,不许她透露任何讯息。所以,我只知道自己在昏迷中度过了几个月,他和神医一直日夜守在床边,当我一脱离生死危险,他们就立即离去,只留下几个婢女和婆婆伺候我。”
“对不起,小狼,我一直都没有在你身边……”紧紧搂抱着她,滚烫的泪,滑落进她的发丝和衣领里,深深的愧疚和疼惜,使他哽咽难言。
“羞死了,夏存哥哥,你是男子汉,怎么可以掉眼泪啊?”她想伸手为他擦拭眼睛,无奈气力不济,手抬起一半就无力的垂落下来:“我真是没用,可是,为什么偏偏命却这样长,总是要死不活苟延残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