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国谋和林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妙。还是林局反应快，赶紧抢一步上前，猛地推开了审讯室的门冲了进去。
隔着双面玻璃，二人清楚地看到审讯室内许开光靠在椅子上，血染红了他半截身子，生死不知。不远处何向阳持枪微微颤抖，一缕青烟从枪口慢慢飘散。
“该死！”陶国谋看到这一幕，咬牙切齿，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他心中升起巨大的挫败感。
门锁转动的声音惊醒了何向阳，他猛扭头过来看，枪口一转紧张道：“谁！”
“姓何的，是我，”林局被枪指住，寒毛炸起，赶忙举起双手道：“林顶天，昨天才见过面你忘了？”
“你……你怎么来了？”何向阳没想到竟然是林局，紧张道：“谁让你来的！”
“你甭管谁让我来的，你先把枪放下，我们有话好好说！”林局边向何向阳靠近边用眼角余光扫屋内。刚才没看清，现在才发现许开光怀里还有个年轻人，身上好几个洞汩汩冒血，心下骇然，“老何，你闹哪出啊？把枪放下，和我说清楚，我会帮你！”
“你帮不了我，没人能帮得了我！我杀了余阎王的儿子啊！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何向阳欲哭无泪，吼道：“别再靠近了，再靠近我就开枪了！”
眼见何向阳的表情从绝望到疯狂，林局顿住了脚步。
被一个精神状态不稳定的人用枪指着，林局尴尬停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汗水打湿了他的衣。
“我以魔都市长的名义向你保证，我会帮你！”就在林局进退两难时，竟然响起了陶国谋威严的声音。他径自进来，在林局讶异目光中与何向阳对视，一字一顿道：“只要你把今晚上事全部从实招来。在事情水落石出前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保证？”何向阳犹豫一下。就在这时，审讯桌后竟然响起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他枪里没子弹。”
三人全都愣住了。
还是林局反应最快，毫不犹豫直扑何向阳。谁都想不到他肥胖的身体竟能这么敏捷。何向阳也没想到。本来魂不守舍的他直接被扑倒在地，枪滚到一边，挣扎一会儿就被林局扭住双手压在身下。
陶国谋愣了下后反应过来，目光投向那边的椅子。只见许开光靠在椅上，眼里写满疲惫，迎着陶国谋的目光道：“陶市长，好久不见。”
许开光还活着！陶国谋一阵激动！
何向阳被林局压在身下，看到许开光睁开眼睛，吼道：“你怎么可能还活着？我明明射中你了！”
许开光看都不看何向阳，继续道：“喂，陶市长，能帮我找点急救药品么？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一下。”说着他推开压在身上的余少，指向腰部。
陶国谋的瞳孔猛地缩小，露出惊骇的表情。许开光腰间竟然插着一把刀，插得不知多深，只有刀柄没出来。鲜血缓缓流出染红了他的下身，看那个出血量，一般人可能都死好几回了。
这男人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和他谈笑风生，这是何等气魄。
“你去外面看看，一般这种地方外面都会放个急救箱。”许开光艰难开口。像国安局这些日内瓦公约管不到的地方，为避免重要嫌犯熬不住猝死，放个急救箱很有必要。
陶国谋赶紧出去找，果不其然，在一个角落找到了放着急救箱的玻璃柜。他砸碎玻璃取出药箱，赶紧送了进去。
“谢了！”许开光打开药箱，熟练地取出纱布、酒精。准备好后，两只手握住刀柄，咬紧牙关，使劲向外一拔。
“噗！”利刃划过血肉的声音令人牙颤。出乎意料，没有鲜血四溅，可能是因为他剩下的血已经不够四溅了吧。
拔出匕首，许开光苍白的脸肉眼可见的成了惨白。黄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低落。他喘着粗气，强忍晕倒的冲动，将准备好的纱布绕着腰缠了一圈又一圈。
几个人看着这一幕，无论是谁，心中都升起一丝崇敬之情。
尤其是陶国谋，什么时候看过这种场景？脸虽然没了血色，但对许开光也更了解了些。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数个匆匆的脚步声。一个阴鹭的中年人带着数个特工出现在门口，看清场中情形，眼中阴芒一闪而逝。等看到软软倒在地上，全身都被鲜血染红的余少时，他的眼珠一下子瞪大，飞奔过去。手搭上余少的脖子探了探，眼珠越瞪越大，最后整张脸罩上一层死灰，捂着心口跪在地上仰天厉吼道：“我的儿啊！我的儿啊！这他吗是谁干的……”
“别叫了，”许开光淡淡的声音传来，“你那个手下玩阴的，趁我不备，连开六枪。这不，全射在这畜生身上了。”
余国栋闻言猛抬头，他眼珠充血，面目狰狞，看向许开光时一副意欲择人而噬模样。
许开光却一点不怕，瞪回去道：“看什么看，又不是我杀的！”顿了顿，他续道：“不过如果他侥幸没死，我肯定会补一刀。”
余国栋气得全身发抖，骨头“咔咔”作响，看得他带进来的那些特工都紧张极了。
“咳，余局长，”见场面一触即发，陶国谋不得不开口，“我能作证，你儿子的死的确不是许开光动的手。你请节哀顺变吧。”
这话说完，余国栋半天没说话。半晌，他站起来，走到被林局压在身下的何向阳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目光冷得能结出冰渣子。
何向阳忍不住打颤，抖道：“头儿，我不是故意……”
话音未落，他就被一团黑影笼罩！
只见余国栋抬起脚，狠狠跺在何向阳脑袋上！
被硬质的皮鞋底狠狠踩中，何向阳眼冒金星。脑袋中像开了个锣鼓场，吹得、闹得、叫得，七荤八素。
但还没完，何向阳抬起腿，一脚接着一脚，面无表情。
何向阳本来还在哀嚎。渐渐，声音没有了，只剩下四肢时不时抖动一下证明他还活着。
最后，林局也默不作声从他身上爬了起来。因为何向阳脑袋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四肢无意识抽搐，明显不活了。
何向阳被活生生踩死了！
审讯室内寂静无声，众人心惊胆战地看着这一切，没人敢在这时候发出声音。
“余局长是不是要解释一下，好好的干嘛呢这是！”不，还有一个人敢说话。许开光嘲讽道：“这些玩意弄得到处都是，这不难为搞清洁的么！”
余国栋猛地扭头死死盯住许开光，许开光也毫不退让地瞪回去。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谁都不怀疑现在给二人一人塞一把枪，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拔枪对射。
“陶市长大驾光临所为哪般啊？”过了片刻，余国栋深吸口气，扭头看向陶国谋。
“这个叫做许开光的特工事涉一件多人死亡的恶劣案件，我带他去协助调查。”陶国谋的目光虽然没有余国栋那么锋利刺人，但稳如磬石。任余国栋怎么逼视，他只岿然不动。
“哼，陶市长什么时候转行做公安局长了？”
“我没转行。不过这边这位林局的辖区正好是命案发生地点，”陶国谋顿了顿，不动声色：“幸好林局找到了我，要不然他今天连你们国安局大门也进不来啊！”
余国栋目光一凝，转头对林局道：“是这样么？”
陶国谋也看向林局。
被两位大佬盯着，林局腿一软。但他明白现在可不是骑墙蒙混的时候，这时站队的时候！
一边是外号余阎王的国安局分局长余国栋，一边是前途无量有情有义的魔都市长陶国谋。
“陶市长说得没错，案情牵涉这位特工，还有很多疑点。我需要带他回去调查。”林局几乎用尽全身力气说完这句话，说完差点虚脱。
余国栋闻言深深剜了林局一眼，看得林局头越来越低，终于低到不能再低后他冷冷道：“事涉国安局，国安局内部调查才是正理。陶市长是想插手国安局事务么？”
国安局作为直辖机构，独立部门，执法权凌驾任何地方上的公检法。别说林局只是个分局长，哪怕魔都政法委班子站在这儿，也没权力从国安局强行要人。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国安局今天实在让我大开眼界。”陶国谋屏息凝气，知道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了，上前一步缓缓道：“当然，规矩还是规矩。这样吧，我和余局长联名请示吧，毕竟是十几人的要案，魔都多少年没出过了。”
余国栋眯起了眼，他知道陶国谋想干什么，他想把事情闹大！他听过风声，知道陶国谋坐的是哪条船。有那条大船罩着，这事如果请上决不可能利于他。
毕竟他只是上面的马桶罢了。
难道他的儿子就白死了！余国栋心如刀绞。
陶国谋面色严峻看上去自信满满。但仔细看，就能看到他目光里那丝凝重。
他的提议虽然有理有据。但他怕余国栋狗急跳墙啊！这里毕竟还是余国栋地盘，余国栋儿子又刚死，一气之下余国栋他们全突突了他找哪说理去？
如果是其他人陶国谋也许不会这么担心。但眼前这个活生生踩死一个人，为了儿子不择手段的家伙谁知道他怎么想。
气氛一时凝重极了，林局慢慢向后退，几个特工手搭上枪栓，许开光手中的玉葫芦也越攥越紧。
就在众人都快窒息时，余国栋狞笑一声。
“我拒绝！”
陶国谋的心跌到谷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