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料,3月10日之前,戴笠突然接到了毛人凤转来的一份老蒋的电令,催他火速赶回重庆,参加有关情报机构的整顿会议。电文上指定参加会议的人有上海警察局长宣铁吾、中央警官学校教育长李士珍、以及军统的戴笠、郑介民等八人。电报后面,毛人凤还注有“李、宣等在捣鬼,谨防端锅”等字样。
一接到毛人凤转来的电报,戴笠便立即请现正在北平、新被任命为军统东北办事处主任的文观涛即刻来见,准备让他草拟一份复电,以表心中不满。
文观涛一到,戴笠就把电报交给他,并气冲冲地在室内来回踱步,拍着胸脯喊道:“我辛辛苦苦在外面奔波劳累,一心为国为校长,想不到会有人乘机捣鬼,落井下石,想端我的锅!在这种时候还同室操戈,实在欺人太甚!请你为我拟一复电,说我正在处理平津宁沪的肃奸案件,事关重大,无人可代理,请宽限半月,再返渝面陈一切。”
说到此,他停住脚步,问文观涛说,“观涛兄,你还记得曹植那首七步诗吗?”
他见文观涛点点头,便接着说:“你一定要把这首诗抄上两句,揭穿李士珍他们的诡计。不过,措词委婉些,不要露出与人争长短的痕迹。拟好电稿后,交我先看看,再发出去。”
文观涛深感此复电很不好措词,但又不得不执行。他反覆思考分析之后,便草拟了这样一份复电:
“校座钧鉴:
电谕敬悉。本当遵谕返渝,因平津宁沪巨案,尚待亲理,本月中旬始能面聆教诲,敬乞示遵。生云天在望,唯命是从。讵料煮豆燃箕,相煎何急。生效忠钧座,敢云无一念之私。不得已而晋忠言,冒死陈词,伏乞明察。”
复电经戴笠阅后即发了出去,让毛人凤转呈******。
此时,戴笠的心情稍稍平静了一些,便较冷静地问文观涛:“观涛兄,你一向对政治颇有研究,你能否根据目前的形势,谈谈我们团体今后的出路?”
文观涛与戴笠年龄相仿,黄埔四期学员。他早年曾参加共产党,“八一”南昌起义时,就已经是共产党的营级干部,后来脱党加入邓文仪主持的南昌行营调查科工作。1934年南昌行营并入特务处后,文观涛自然成了戴笠的部属,由于他颇有学问,头脑敏捷,所以深得戴笠赏识。
此时,文观涛略微思索片刻后,便胸有成竹地说:“胜利后的半年之间,重庆召开的三次重大会议都高喊取消特务机关,陈立夫、陈果夫也一起凑热闹和我们作对,如今又加上李士珍他们捣乱,校长也为难。这都是我们团体的致命难关啊!”
文观涛吸了口烟,又接着分析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无论形势如何严峻,只要共产党尚存,就不可能没有特务组织。‘剿共’是校长的既定方针,和美国搞好关系也是校长的必行之路。所以,我们只要能闯过眼前的难关,等内战一爆发,校长自然要重新重用我们。至于目前的难关嘛,我以为有两条路可行,一是化整为零,保存实力;另一条就是以退为进,这就要委屈一下你了。”
“哦?怎么个‘以退为进’?”戴笠习惯地歪着脑袋,颇感兴趣地问道。
“北伐以来,校长曾两次下野。校长下野实质上就是‘以退为进’。”文观涛并不正面回答,而是引出老蒋当年下野的事来说明。
“哦,你的意思是……”戴笠性急地问道。
文观涛稍犹豫一下,接着说:“我个人的看法是,你不妨以出国考察为名,暂时避避风头,让介民先生和人凤兄守摊子。等内战一爆发,你再回来。当然,对与不对,只供你参考。”
“嗯,观涛兄很有见地。对于他人的攻击,我都不在乎。我们团体本身就是‘九.一八’以后校长为‘安内攘外’而特意设立的战时特别机构。现在我们要解决的是如何使团体成员公开化、合法化的问题。这个问题我已酝酿考虑了很久,早就准备等战争一结束,就把大部分同志转到警政系统和交警系统,其他的同志转到海军方面。可李士珍却跳出来想抢走警政大权,这不是要端********,置我们于死地吗?”戴笠一提到李士珍,情绪不由得激动起来。
“雨农兄,你别激动嘛!坐下来再想想办法。”文观涛见他那激动的样子,忙倒杯水,劝他坐下。
戴笠接过水杯,喝了两口,这才压了压心中的气愤,较冷静地说:“其实,只要解决了团体几万同志的出路问题,我个人完全可以暂时引退,出国考察。这样既可以堵住那些人的嘴,为校长分忧,也可以到外面去走走,休息一下,见见世面……”
“雨农兄,你若出国的话,可别忘了把我也带出去见见世面哟!”文观涛见戴笠采纳了自己的建议,便忍不住跟他开了句玩笑。
戴笠望着他,苦笑着摇摇头,便走了出去。他嘴上虽说“暂时引退,出国考察”,然而心里却是酸溜溜的,实在有一种穷途末路的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