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宋卿穿越到现在,已过了整整十天。
这段时间在其他人的眼里看来,宋卿低调的有点过分了。
自打上次晚上被同房的两个少年偷袭之后,她没有跟任何一个人动过手,对赵良的挑衅也一如既往的无视,拿到自己那一份吃的之后就一头钻进那一片林子里,一待就待到下一个饭点。
宋卿正在研究怎么能够在这里更好地活下去的方案,根据她这几天的暗中观察之后得出来的结论是,如果按照她现在的实力,保持警惕,在这个凶险的地方活下去应该不是问题。
但是让她感到不安的是,这么大的一个“集中营”都是些十来岁的少年。人数上千,每日为了食物厮杀,视人命如草芥,包括通过打擂台的方式获得某些东西,这一切绝对不会是无缘无故的。然而她在这个“集中营”中的身份比较特殊,根本无从打探消息。只能通过自己的观察和分析来判断出某些信息。
每一条信息的获得都十分的艰难。
而原本打算依靠那个提灯笼的男人获得信息的打算也因为他没有出现过而被搁浅了。
后来又打算试着去接近黝黑少年那一组小队,但是在那天湖边分手之后,他们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成功的打赢了擂台进入了那一片“神秘”的区域。就算打了个照面也没有好的时机可以让她接近的。
宋卿握住刀用力的插进一棵半腰高的圆柱形低矮植木上,然后动作灵敏的把摘来的阔叶用手把四边收拢起来形成一个口袋,接住从刀口处涌出来的带着乳白色的汁液,装了半叶之后刀口处的汁液逐渐凝结不再涌出,宋卿才珍惜的喝了几口乳白色的汁液,带着股树木清香却有些苦涩的汁液一流入喉咙立刻就缓解了口渴的症状。
宋卿的目光投向林子更深的地方,就在昨天她冒险去探了一次,没走出两百米就被一排三米高的尖锐木墙拦住了去路。如果不借助其他的工具很难从这里翻过去。唯一可以通过的道路只有从从湖水里游过去……想起那湖里模样狰狞的怪鱼,宋卿不由得在心里打了个哆嗦。
压下心里那点心思,宋卿小心的用从身上扯下来的布条收紧了阔叶的收拢口,做成了一个荷包似的口袋。这些阔叶的韧性很强,只要不是用力的撕扯很难破坏,这几天宋卿就是依靠这些阔叶作为器具来装水。
而这种内含乳白色汁液的圆柱形植物是她偶然间发现的,发现的时候的确是让她欣喜若狂。在前世的时候她曾经在一本杂书上看到过,这种植物叫做泉棱,伴水而生,形状如柱,颜色赤红,有清水含剧毒,饮者失声。待五周,有红花,内蕴白水,味苦无毒,饮之可解暑。内页上还配了一张手绘的图片,与宋卿寻到的这种植物别无二致,这种植物早已经绝迹了,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了,却正好解了宋卿的燃眉之急,那天湖里的怪鱼实在让她心有余悸,怎么也没胆量再去那湖边取水。
把水仔细的绑在腰间的裤腰带上,宋卿站起身来,看着林子外面一些不时偷偷往这边偷看却不敢走进来的小少年们,实在是有点纠结。这几天又有两个少年因为取水而被湖里的怪鱼拖入水中再也没有浮起来,其中一个还是在她眼前被拖走的,因为离的距离太远,等到她赶到的时候湖面上已经浮起了一大片血。
这几天她在这一片查看过了,泉棱的数量不到百株,这里足有上千个人,按照每个人每天必须的饮水量,光是这百株的泉棱根本就不够用,可能很快就会因为取用过度而枯竭,而且还有可能因为争夺这为数不多的资源而引起比被怪鱼吃掉更大概率的死伤。
想到这里,宋卿最后还是决定不管了,不管泉棱的作用被不被发现都与她无关,她不刻意隐瞒,也不伸张,顺其自然吧。
这几天她对自己的实力已经有了很清楚的认识。不仅前世因为各种不正确的看书姿势而导致的高度近视完全变好了,而且她现在这具才十二三岁的身体所蕴含的力量居然比前世二十多岁的她还要大,她甚至可以感觉到她现在一拳的力量可以正面击倒一个成年人。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当她的手里握着短刀的时候,无论是挑、刺、划,还是任意一个角度的攻击,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练习了千万次一般的流畅和充满力量感。
对比起前世时因为常年累月被病痛折磨而无比孱弱的身体,这具虽然瘦小却充满生命力和力量感的身体无疑让宋卿更加的满意。这也算是穿越重生之后宋卿唯一感到高兴和庆幸的事情。
“真不知道说你胆小还是胆大好,你就不怕这里面的水有毒?”突然,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宋卿吓了一跳,连忙转身,看到来人眼睛里的防备顿时就去了大半,反而带了些让人莫名的热切。来人站在一棵大树底下,凉悠悠的看着这边,一袭青衫磊落,皮肤白净,面容俊秀,却是宋卿这几日最盼着能见到提灯笼的男人。无意间从别人交谈中得知他叫顾彦池,这里的人都叫他顾先生,那些对谁都横眉竖眼的大汉们对他也是恭恭敬敬的,不敢造次,可见他的身份是很不一般的。
宋卿十分自然的把刚才瞬间抽出来的短刀重新插入自己腰间挂着的用树皮做的刀鞘里,然后抬头对着顾彦池说道:“没毒,我试过了。”
宋卿在意识到自己是这个“集中营”里唯一一个女性之后她练习了好几次,她原本的声音十分清脆而且带着些小女孩儿特有的软糯,调整了很久才找到了现在这种最不吃力也最接近男孩子的声音。
顾彦池眼睛里闪过一丝愕然,随即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看着宋卿似笑非笑的说道:“怎么挨了一顿鞭子之后,性格倒是变幻莫测了。”
宋卿心中微微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道:“总要吸取些教训才不枉这一顿皮肉之苦。”
顾彦池微怔,他半月前来此,对眼前这个少年的了解仅限于司教头口中的评价以及平日里沉默寡言却手段狠辣的印象,他是亲眼看见这个少年徒手将一名跟他争抢食物的少年脖子拗断的,前几日还因为犯了事被打了一顿关了禁闭,原想着那样子的伤势就算不死也得落下顽疾,不想没过几天就又活蹦乱跳了。而她最近的动作更是有点低调的反常,他有些好奇,又正好闲着,所以就过来看一眼,却没想到看到她正用短刀在泉棱取水。
泉棱中有水,在这个训练营里并不是秘密。
那样鲜艳的赤红,很有可能就蕴含着杀人的毒。这地方曾经有人因为误饮了还未成熟的泉棱水被毒哑了嗓子,自此后再也没有人敢碰这泉棱里面的水。而宋卿往日里谨慎小心的形象显然不像是一个敢于冒险的人,除非他早就知道这泉棱在成熟后无毒。但是在此前,他却每次都与别人一样是在湖里取水的,这其中的道理,实在是讲不通。
顾彦池的目光从宋卿身后的泉棱上移开,重新落在宋卿的脸上,带着些微的审视。
她表情平静,有些污脏的脸上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好似一块墨玉,直直的望着他。明明在此之前的每一次对视,这双眼睛还是充满着戾气和无时无刻不在防备的眼神。就在这一次的之前最近的一次对视,这双眼睛里分明还带着紧张和防备。可是此时,这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面对他的时候仿佛他是她相识已久的朋友,目光平和,表情舒展。
而事实上,宋卿此时满脑子想的就是要怎么从眼前这个看起来十分不好搞的男人的嘴巴里套出她想要的信息来。宋卿在这几天里,已经把顾彦池分到了对她没有威胁的一方,自然呈现出了一种相较放松的状态。
两个人站在林子里,一个带着审视打量另一个,而另一个则挖空了心思在想怎么从男人嘴里套出话来。
忽然,宋卿原本定点的目光一晃,眼睛霎时猛地一亮,在顾彦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抽出了手里的短刀朝着顾彦池身后不远的地方射了出去!
紧接着宋卿就跟着窜了过去,弯腰提起草丛里被短刀正中脑袋的一只灰扑扑的兔子耳朵,不禁心花怒放,条件反射一般提着兔子转身对着顾彦池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说道:“有肉吃了!”
顾彦池诧异的看着宋卿像是一只随时准备着捕捉猎物的豹子,敏捷的窜出去,然后一脸灿烂的转身对着他举起了她手中的战利品,就连那双乌黑的眼睛里也盛满了笑容,这哪里还像是那个阴沉狠辣的少年,这一刻倒像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少年。
顾彦池忽然恍惚了一下,不远处宋卿的脸逐渐模糊成另外一个少年的模样,纤细的手臂高高的举着手里的猎物,笑容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崇拜的闪光:“哥哥!好厉害呀!”
视线一对上顾彦池的目光,宋卿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是一僵,心中暗叫不好,脸上灿烂无比的笑容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只是一瞬间而已,顾彦池清醒过来,看着宋卿再次变得面无表情的脸眉眼目光微微一黯。
宋卿没有察觉出顾彦池那一瞬间的失神,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兔子,抿了抿嘴,才抬起头再次对着顾彦池小心的开口询问道:“有火吗?”
顾彦池:“……”
大拇指粗细的火折子,对着顶端一吹,就冒出火光来。对准了地上的一堆枯枝败叶一点就腾起了细细的火来,然后迅速蔓延,燃烧。
对比起处理内脏,兔子毛更不好处理,宋卿蹲在地上揪了半天也才清理出一小块来,还没清理干净,旁边还有个顾彦池似笑非笑的看着,宋卿更是失了耐性,直接就把还没处理干净的兔子往火上一架,就这么烤了起来。
兔毛一触到火,顿时就腾起一股焦烟来,顾彦池挥着袖子躲到了风口上头,凉凉的说着风凉话:“你若是想吃肉食,还不是易如反掌,何苦在这里如此可怜。”
宋卿一听这话,心思瞬间就活络起来,什么叫做她如果想吃肉易如反掌?明明这里的伙食是早吃馒头午吃包子,哪里有肉?难道……说的是打擂台的奖赏?
宋卿的耳朵竖了起来,想要知道更多地信息,却又不敢贸然询问,生怕露出什么破绽,却不料顾彦池却只说了这一句话就止住不说了。宋卿的耳朵竖了半天都没听到下文,顿时泄了气,肚子里却是另外一番心思。
让顾彦池自己把她想要的信息说出来现在看来难度系数太大了,她得争取主动……
宋卿咽了咽口水,决定用最老套的那一招。她抬起头看着顾彦池,一脸郑重其事的说道:“我失忆了。”
顾彦池:……?
宋卿解释了一大通自己因为什么原因而导致的失忆以及自己现在的为难之处后就用十分殷切的目光望着顾彦池。
顾彦池沉吟片刻,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半晌才慢悠悠的开口道:“所以呢?”
宋卿:“……”
宋卿深吸了口气,俯身下拜,语气无比郑重:“请先生帮我。”
顾彦池一袭青衫站立,垂目看着深深下拜的宋卿,表情有些捉摸不定。
失忆……这的确可以解释这几日宋卿的反常,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对着他郑重下拜的宋卿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可是要说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居然胆大到敢向他这个并不相熟的人帮忙,这的确是不像是那个总是随时随刻保持警惕的少年会做出来的事情……
司教头说过,这一零九是棵好苗子。他刚来时特意观察了好几日,却不免有些失望。这个一零九虽然实力在如今的三区算得上是顶级,但个性太过桀骜,这样的人,天生就生了一根反骨。虽然天分高,但却不好驾驭。他便也就没将他放在心上,转而把视线投到了别的地方,再关注到他就是这次他与一区的人起了冲突,伤到了不该伤到的人。在处理前司教头特意问过他的意见,他当时只说了一句话:“此子不善。”
司教头便明白其中之意,也才会照例将一零九抽了一顿鞭子之后关了禁闭。不处理伤口,不给吃不给喝,这若是换了其他人,早就死在那禁闭室了,谁知道他被拖出来的时候虽然浑身是伤气息奄奄,却还是剩了口气。在他说出认错两个字时,就连他,也觉得讶异。倒不是这么顽固不化,还是有可以调教的可能的。他一时起了些兴致,于是便有了他向司教头“求情”的一幕。
接下来一零九的转变可以说让他和司教头都有些好奇吃惊了。
他此时更是诚意十足的对着他俯身下拜,实在是和他十日前的姿态天差地别,虽然那一顿苦头可能让他有些转变,但是转变如此之大,也着实是让他吃了一惊。还有不知道为何,他看着低低垂首静候他的回复的一零九,总觉得有哪里不是那么对劲。
顾彦池垂着眼看着指腹之间缓缓摩擦,目光沉沉。
那么,到底是帮还是不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