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教头。”萧川打完招呼之后才发现顾彦池也在,心中暗道他怎么来了,便是恭恭敬敬的与他招呼道:“顾……顾先生。”
顾彦池微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就不再理会。
司教头倒是笑着说:“真是稀奇,前几次我专门遣人去叫你你都回绝了,怎么今天没叫你你倒自己过来了。”
“听说这边有热闹瞧,我就过来了。”萧川与司教头言语之间颇为亲近,到全然不像是二区三区的少年将司教头视为洪水猛兽又敬又畏。
司教头瞧见了跟在萧川身边的新面孔梁戈,便问道:“这又是?”
梁戈却是全然没有当日在训练营时的倨傲之色,恭恭敬敬的答话:“我叫梁戈,家父是梁仁昌。”提起父亲,他的面上不自觉的泛起一丝得意。
司教头却是一脸茫然,竟是完全不知道梁仁昌是谁。
还是顾彦池淡淡的说了句:“刑部新上来的那位。”
司教头这才面露恍然之色,他久不在首城,亦不关注朝中动向,自然不知道三月前才新上位的刑部尚书梁仁昌,也无心关注,便对梁戈也只是问过一声便不再理会。
受到这样无声的冷落,梁戈的脸色顿时就有些难看。
萧川将梁戈的脸色看在眼里,在心中冷笑一声,还当自己是在首城呢,在这里,可没人看重你那新上任的刑部尚书公子的身份。
简单的打完招呼过后,众人的目光便都投向了马场。
司教头对着场下微一点头,那名大汉便挥动手中的鼓棒,大力的敲响了大鼓。
只见鼓声响起的瞬间,伴随着两声清脆的喝声“驾!”一黑一棕两匹马就犹如两道深色闪电一般疾驰了出去!
宋卿骑在马背上疾驰,感受到风在脸上撕扯,身边的景物飞快倒退,只觉得心中一阵快意,几乎要喊叫出声!陡然!眼前一花,一道红光迎面撞来!危急之时宋卿的身体犹如柔若无骨,手持缰绳往后倾去,避开了这凶险的一击!宋卿这才看清那七十八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杆长枪,而刚才那一击而过的红光正是长枪上缠着的烈烈红缨。
果然不只是赛马这么简单!
宋卿目光迅速在旁边一扫,却见在起点两百米的地方树立了一杆长枪,而她自己在马上疾驰,根本就没有发现而导致错过去了几百米的距离。再次偏身躲过少年的长枪一刺,宋卿猛地勒紧了缰绳,身下的黑马突然受到缰绳的压迫,嘶叫一声,前蹄双双踏起!
而在马前蹄腾空,整个马背倾斜的同时,站在马场外围观的少年们都齐齐发出了惊呼声!宋卿脸上却没有一丝惊慌的表情,手中紧握缰绳,脚稳稳的踏在马镫之上,同时手上用力把缰绳往一边侧拉!
黑马的失控只在一瞬间,然后猛地一个转身毅然回头朝着起点那杆长枪的方向奔去!
司教头忍不住喝彩道:“好!”
顾彦池眼中也是光彩闪现。
而在一旁观看的萧川与梁戈等一种少年更是看的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二区的人却并未因为宋卿无意间露出的马技有太多的震惊,七十八虽然不是二区顶尖级的,但是也是二区数一数二的高手了,特别是在马上,连公认的二区第一高手郭跃临也是不得不重视的对手。这个一零九实力在三区虽是顶尖,但是在二区,还是不够看的。这会儿已有神态轻松的几名二区少年开始拿胜负作赌了。
一名少年道:“我猜他连七十八的衣角都碰不到就会被挑下马来。”
另一名少年则表达了自己不同的看法:“我看未必,说不准还能跟七十八斗上几下呢。”
“我就赌他连七十八的衣角都碰不到就被挑于马下!”
“那我就赌他至少能撑到回程。”
又有少年笑道:“我看你们赌这个,倒不如赌他被挑下马后是生是死来的有趣!”竟是完全不把宋卿放在眼里了。
郭跃临突然横插进来:“你们别太小看了他,我看他刚才那控马之术,倒是不在七十八之下,谁胜谁负,还待再看。”
有少年不屑道:“跃临,你也太看得起他了吧,再怎么样,七十八可是每月都有四五天都在练马,那一零九便是再有天赋,一个月骑不到一次马,难道还能与七十八相比不成?我倒是看他是侥幸出了几次风头就不知自己是谁了。”三区的事情自然瞒不过二区去的,总有些风风雨雨会传过来。
郭跃临目光微微闪烁,却是不再争辩,只是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战场“。
场上八十七原本已经奔出数百米远,却见宋卿猛地掉头回去,稍微犹豫一瞬,便也抽出马鞭大力朝着身下的骏马抽了一记,就朝着宋卿追了过去!这是打算在宋卿取到长枪之前将宋卿挑到马下了!
风声猎猎——同时伴随着另外一匹马的马蹄声!宋卿不用往后看也知道肯定是那名少年追杀过来了。
“对不住了!”此时性命攸关,也顾不得了,宋卿取下马鞭,狠狠地在马股上用力抽了一下,清喝一声:“驾!”原本速度就已经非常快的黑马吃痛,再次加速奔跑起来!又将紧追而至的七十八甩下了一截。
眼见长枪近在眼前,宋卿松开了右手的缰绳探了出去,就在要握住长枪的瞬间!一把短刀朝着自己的手掌破空射来!宋卿不得不缩手躲避,只是这一下,马便奔出了十多米,与长枪失之交臂!
宋卿心中大恨!但此时若是再回头去夺那长枪就不得不与少年手里的长枪正面遇上,只得策马朝着远处那铃铛的所在处狂奔而去!
那少年此时却是不急不缓了,犹如戏耍一般慢悠悠的骑着马跟在宋卿之后。
宋卿取了铃铛回头,那少年却还在离起点处不远的地方,一脸嘲讽的看着宋卿,似乎是在说,你便是取了铃铛又如何?还不是拿不回去?
宋卿也放缓了速度,控制着身下的马匹缓缓的踱了过去,那少年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骑在马上冷冷的看着宋卿逐渐近了,然后,在三十米处的地方,拉紧了缰绳,停了下来。
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动作,她拿出那一串别在腰间的铃铛,缠于手指之上,然后晃动着手指让铃铛在她的手指上转起圈来,发出了一连串清脆的叮叮当当的铃声——而她的脸上,却是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看着站在三十米外的七十八,犹如在说:“有种的话就过来抢啊!”
众目睽睽之下!宋卿两手空空,却对着手持利器的七十八作此挑衅之举,着实让人惊诧不已。
七十八到底年少,受不得激,亦觉得无论如何自己兵器在手,总不至于对付不了一个手无寸铁的一零九!只是冷笑一声便手舞长枪策马朝着宋卿策马奔去,手中的长枪枪尖在日光下闪着锋利的光芒,映衬着他嘴角的笑容无比的森寒——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宋卿做了一个极为大胆的举动!她非但没有策马躲避,反而清喝一声之后,朝着那挥来的长枪!迎面撞了上去!
众少年惊呼起来!
“他不要命了!”赵良吓得不轻。
只见宋卿竟是疯了一样,竟然赤手空拳不管不顾的往那拿着枪的八十七横冲直撞了过去!简直就是不要命了!那七十八也是被宋卿这举动给惊了一下,下意识的想法就是,当中有诈?!只是这一瞬间的犹疑,他手中的长枪也随之一顿!然而,也只是那么一顿——宋卿的右手犹如盘蛇一般缠了上来——七十八只觉得那一瞬间长枪上似有千斤巨力传来!一时猝不及防,长枪竟然脱手而出!
在两匹马急速错身而过的瞬间,七十八几乎看到了宋卿目光里那森冷无比的笑意!以及宋卿那瞬间做出来的口型:“你输了。”随即,腰间一阵剧痛!
七十八整个人被长枪掼下了马!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狼狈的爬起来,就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宋卿施施然对着他做出一个拱手礼,嘴边的笑容怎么看怎么灿烂:“承让!”
满场沉寂之后——
从三区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好!!”
这是少年们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因为别人的胜利而感到欢欣鼓舞!此时,整个马场的目光全都凝聚在了宋卿的身上。
宋卿翻身下马,动作利落而流畅。
她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到顾彦池的面前,呼吸微有些喘,将手掌向下摊开,铃铛完好无损的挂在了中指上,因为碰撞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
宋卿在萧川莫名火热的目光中对着顾彦池说:“我赢了。”
顾彦池将铃铛接过,毫不掩饰眼中的赞许之色,看着宋卿微笑着说了两个字。
“满分。”
在萧川微微凝固的目光中,宋卿蓦然绽放出一个肆意而畅快的笑容来,一双沉静乌黑的眼睛也染上了奇异的光彩,瞬间点亮了整张脸庞。这一笑,竟像是一朵含苞的鲜花,悄然的露出了一点花瓣,却隐约可见他日绽放时的美丽了。
萧川看得呆了。
司教头笑道:“萧川,怎么看傻了,你不是自夸自己马术非常么?怎么,较之一零九何如?”
萧川见宋卿的目光也随之落在自己身上,没由来的身上就是一阵发紧,像是被什么盯上了一样,后背有种酥麻感,甚至罕见的结巴起来:“谁、谁稀得跟他比较了?!不过是个贱种!”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果然,见宋卿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下来,目光也是含了一点讥讽的笑意,心里顿时就是一紧。
宋卿见他一口一个贱种,实在是讨厌的很,便也忍不住出言相讥:“自是不敢与你比较的。毕竟你身份尊贵,若是伤到了哪儿,我不是又得关一回禁闭走一回鬼门关。”她脸上甚至是带了一点笑的,可就是那点笑,也显得格外的讥讽。
萧川难得的有些慌,却还是硬梗着脖子说道:“知道就好。”声音到底是低了下去,平白的没了底气。
司教头却是对萧川的心性了解的很,知道他此时这样就是认了输了,倒是真是有了几分讶异。
宋卿这头阵打得实在是太过漂亮,自然大大鼓舞了三区人的气势。
那些一直在底层的少年们倒还好,尤其是如赵良高鸣等实力强劲的小队,一直以来,二区表现出来的高人一等对他们的蔑视与打压都让他们心里憋了口气,而宋卿今天这一战,可谓是给他们狠狠的给他们出了一口恶气,而且还是在司教头顾彦池、以及整个二区三区的人面前。
而二区这一次打脸也有些打得狠了。那几个在赛前便信誓旦旦赌宋卿几招落败,是生是死的少年更是险些将脸都抽肿了。只觉得面上一片火辣竟是不敢抬头看从身边二区传来的微妙目光以及三区投来的幸灾乐祸的目光了。
高鸣在三区的人群中注视着宋卿。
这次她可真是大大的出了一把风头啊。
当然,也是大大的得罪了二区的一大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