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下这两人协议,两人从此之后再无关系。
独木桥,阳关路,各自安好。
宁无双看着静静躺在桌面上两份协议,一时间心里百味杂陈。
在靳思齐期盼的目光之下,宁无双还是伸出了手,将协议拿起,一页一页的,细细的翻阅起来。
协议上没有太多的条款,只是注明女方放弃分配婚姻期间属于两人的共同财产。
这段婚姻里,本就没有太多的东西。
有的只是一本结婚证,一个靳思齐,一个她。
靳思齐到底是懂她的。
可是到了这一步,宁无双反倒没有一丝轻松感。
相处久了,畜生犹懂感情,更何况是人。
靳思齐将笔放到宁无双面前,脸上依旧扬着笑,“媳妇儿,快签了吧,这样以后我们再也不怕被骂催生了,我也不会因为和你的这段婚姻,总是觉得对不起Arno了。”
你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和言瑾禾在一起。
多好。
宁无双点了点头,在协议最后一页的右下角,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两个人的名字一左一右的并排在一起,一旦合同生效,这大抵是两人之间最后一次的近距离了。
靳思齐暗暗松了一口气,将合同收了起来,把昨天两人换下的脏衣服装在袋子里放在最上面,“时间不早了,今天是周五,现在赶回去应该来得及。”
“思齐。”在靳思齐出门之前,宁无双喊住了他,“谢谢。还有……对不起。”
对不起,耽误了你这么多年。
靳思齐身子僵了僵,没有回头,丢下一句“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走了出去。
离开温泉旅馆之前,宁无双和温如婉道了别。
温如婉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笑着让宁无双和靳思齐下次再来。
回去的时候,是靳思齐开的车。
宁无双靠在座椅上,扭头看着车外倒退的风景,小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一路无话。
回到市中心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两人回了溆河湾一趟,各自拿了自己的那本结婚证出来,朝民政局而去。
车子抵达民政局的时候,五点过十分,还有二十分钟民政局的人就下班了。
将车子听好,靳思齐拿着资料率先走在了前面,宁无双紧跟着。
即将踏进民政局大门之前,靳思齐忽然停下了脚步,回过身,睁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认真的看着宁无双。
宁无双怔了怔,“怎么了?”
“没什么。”靳思齐微微笑了笑,眼底的神色更认真了些,“媳妇儿,来个临别的拥抱吧。”
宁无双不解的看着靳思齐,又不是生离死别,临别的拥抱是几个意思。
心里虽这么想,宁无双还是往前走了几步。
靳思齐咧着嘴角,张开双臂将宁无双抱了个满怀,眼底薄光浮动。
低头看着宁无双的发顶,靳思齐笑得开怀。
相识七年,结婚四年,终于抱到你了。
靳思齐低头看着宁无双的发顶,眼底的笑意逐渐沉淀。
这个拥抱没有持续太久,靳思齐放开宁无双,揉了揉宁无双的发顶,“进去吧。”
“嗯。”宁无双轻应了声,抬头看着靳思齐,清风吹过,拂起了靳思齐额头上的碎发。
不知道什么时候,靳思齐竟然剪了个刘海,风一吹过,那薄碎的刘海扬起,白皙的额头上,一道半寸长的疤痕露了出来。
宁无双微惊,“你的额头。”
本以为靳思齐是故意夸大将事情说严重的,没想到真的留下了疤痕。
两人认识这么多年,宁无双是了解靳思齐这个人的,他很臭美,十分爱护自己的容貌。
靳思齐怔了下,抬手抚上额头上那一道疤痕,无所谓的笑道,“其实媳妇儿你说得对,本少爷是个男人,脸上多了一道疤痕算不得什么,还会让本少爷看起来更有男人味。”
宁无双挑眉,“你知道就好。”
时隔四年,再度踏进民政局,已经是另一幅光景。
还记得大学毕业那一天,宁无双领了毕业证书拍完毕业集体照,回绝了夏夏一起出去庆祝的提议,拿着毕业证书独自一人走在校园小道上,望着四周或喜或悲的同届同学,心中升起了一阵感慨。
在这阵感慨里,宁无双终于走出了A大的校门。
那个时候,靳思齐已经毕业两年了,初入社会的他兴许过得并不算太顺畅,人也不像现在这样骚包。
靳思齐穿着一身正式的西装倚靠在他那辆银白色的跑车旁,对路过的女人完全视而不见,直到似乎察觉了宁无双的接近,才抬起头来,扬着笑容冲宁无双招手。
“无双,看。”靳思齐从西装里袋里摸出一本暗红色的户口本,笑得好不得意,“我把户口本偷出来了。”
宁无双无语的看着他,不是很明白这个人为什么可以将“偷”字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见宁无双不说话,靳思齐皱着漂亮的眉,往宁无双双手看了眼,“你该不会忘了带户口本吧。”
宁无双从卫衣前的大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户口本,扬了扬,“带了。”
靳思齐笑了,“我们快走,等会儿民政局要下班了。”
“等等。”宁无双喊住靳思齐,“你身上有带零钱吗,我听说结婚要交九块钱的手续费。”
宁无双说着,从口袋里摸出早就准备好的四张一块和一张五毛递给靳思齐,“喏,咱俩不是真结婚,我不能占你便宜。”
靳思齐好心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大手一挥,“这点儿小钱让女人出,老子还算个男人吗。赶紧收回去,你要是过意不去,回头请我吃顿饭。”
“那我岂不是亏了。”
“哼!”
从民政局出来,宁无双拿着新鲜滚热辣的红色结婚证,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才刚刚毕业,就踏入了婚姻的坟墓。
没有鲜花,没有戒指,甚至连各自的家人都没有通知。
就这么结了婚。
“发什么呆呢。”靳思齐扯着宁无双的袖子往前走,“揣好了结婚证,吃完饭老子带你去见婆婆。”
一听要见家长,宁无双很紧张,“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妈人挺好的,等会儿见着她你就知道了。”
那天晚上,宁无双跟着靳思齐去了宁家。
如靳思齐所说的,何巧宜确实没有为难宁无双,只是何巧宜看着宁无双的目光里,总是带着淡淡的疏离,语气也客套得像是在对待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外人。
第一眼,宁无双就知道这个婆婆其实并不喜欢她。
而在后来的日子里,这个想法也得到了验证。
何巧宜确实并不喜欢她,说白了就是不满意她这个媳妇,无论她表现得如何的乖巧,她都不会满意。
她也曾想天下间所有的媳妇一样,打听婆婆的一切爱好,竭尽全力为婆婆寻来各种各样的东西,做各种各样的事情,只希望她能怼自己改观。
毕竟这段婚姻虽然是假的,可也是真的。
那时候的她忘了,当你对一个人的想法先入为主时,无论做什么事情去改善这段关系,都是徒劳的。
从何巧宜那里受的委屈,她从不曾与任何人提起,一来不想让靳思齐为难,二来不想让家里人为自己担心。
她不声不响就将自己嫁出去,就已经很对不起家里人了,又怎么舍得他们再为自己操心。
从民政局出来,宁无双看着手中的红本子,心情莫名。
本子没什么不同,只是那上面的大字,从来时的“结婚证”变成了“离婚证”。
四年又九个月的婚姻,就这么画上了句点。
靳思齐停下脚步,偏头看着宁无双,低低道:“Arno过来接我,你自己开车回去吧。”
话音刚落,就见靳思齐那辆标志性的骚粉色跑车停在了路边。
宁无双点了点头,“嗯,好。”
靳思齐没有再说什么,大步朝那辆车子走了过去。
宁无双站在原地没有动,静静的看着靳思齐上了车,看着那辆车子消失在视线里。
宁无双收回目光,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
她离婚了。
她恢复单身了。
脑海中不自觉回想起了昨天夏夏说的话。
“如果,我是问如果。如果你和靳思齐离了婚,你会和言瑾禾重新在一起吗。”
“说你笨你还真笨,你是要跟他过还是跟言瑾禾过。”
不记得什么时候宁子翼曾说过一句话,“可能性是什么,我就是可能性。”
是了,不去尝试,永远都不会有另一种可能性。
宁无双抿了抿唇,将手机拿了出来。
回到市中心后,手机就有了信号,只不过电量已经所剩无几了。
宁无双没有开来电提醒,也不知道昨晚她彻夜未归,家里人有没有打过电话给她。
想了想,宁无双决定暂时不给家里打电话,宁子翼这么神通广大一定知道她是和靳思齐在一起的,而且她也需要一些时间来想想该怎么和自己的父母解释。
还有就是……
在联系人里翻到那个人的号码,宁无双咬了咬唇,手指迟迟没有按下去。
要说些什么好。
宁无双纠结了一会儿,忽然双目一亮,心底顿时有了主意。
手指飞快的点着屏幕,编辑信息。
——我在民政局等你。
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好几遍,宁无双觉得有些不满意,立即删了重写。
——民政局外面拦不到车,你下了班过来接我吧?
嗯,这句还可以。
宁无双满意的点了点头,按下发送键。
*
今天是周五,下午言瑾禾没有去上班,面色不太好的开车回了B市的言家大宅。
昨晚打电话给宁无双打不通,后来又听说宁无双和靳思齐一起去了北郊泡温泉,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回来没有。
言瑾禾握着手机,就是没有再继续去打那个电话。
从早上等到下午除了欧阳临打过两个电话过来,手机再也没有响起过。想到宁无双或许会和靳思齐一起泡温泉,晚上还睡在一起,言瑾禾整张脸都黑了。
有些负气的将手机丢到一边,拿着烟往阳台走去。
只是言瑾禾刚刚走开,被随手丢在沙发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受言母邀请过来言家做客的徐媛从洗手间出来,突然听到有轻微的震动声传来,带着一丝好奇循声找去,看见了沙发上的那个黑色的手机。
她认得,那是言瑾禾的。
徐媛抿了抿唇,往四周看了眼,朝着那张真皮大沙发走去。
屏幕锁还没有锁上,徐媛一眼就看到了新信息上“宁无双”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