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张家虽然在外头的名声不太好听，但强抢民女的事我们还做不出来。”
“那你这是在干什么？放我下来！”黄连双脚悬在空中踢着。“我这是请姑娘来我家做客呀，我们张家可是很好客的，哈哈哈哈哈……”这大热的天，黄连直冒冷汗，她怎么惹上了这么个人物，两个大汉把黄连架到偏厅放下之后守在了门口。张子玉进来，立即有丫头来上了茶水点心。“天这么热，姑娘还不把帽子摘了，来喝喝茶去去火。”黄连让自己冷静下来，手摸到袖子里的银针上。“不热，不渴。”
“还没请教姑娘芳名？”黄连本来只换了个名字莲心，既然说了是何家亲戚，干脆姓何吧。
“何莲心。”“何莲心，何家的亲戚里好像没你这么个人，你从哪来的？”“远房亲戚。”
“哦，远房亲戚，有多远？”
“我是何世勋他三大爷的表舅的二大爷的侄女的五姑父的姨丈的妹妹。”张子玉看了她半晌，“你再说一遍？”
“我……”黄连就是随口说的，哪能记得住，一下子卡了壳。张子玉哈哈大笑，“你这个人还真是有趣，不过据我所知何世勋就没有三大爷，你根本不是他们家亲戚。”
“都说了是远亲，我哪记得住谁是谁呀。”“不是亲戚他们却把原石卖给你，难道你是他未婚妻？”
“喂！你可别乱说。”黄连叫道。
“不是？那他们为什么会卖给你？”“不知道，我想买他们想卖就这么简单。”
“不能吧？何家为了独占玉石生意，从不卖籽料原石给别家。”
“我说了不知道，你要问就去问他们去。”
“我想问他们买玉石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但一次也没买到，所以我才觉得奇怪，他们为什么会卖给你。”
黄连长叹一口气，“我都说多少次了，我是他们家亲戚，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张子玉拿扇子敲了敲她的帽子边缘，“把帽子摘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若是来硬的她也没办法，黄连睁开眼睛，摘下帷帽让他看了一下又戴上了。“可以了吗？我能走了吗？”希望他不会与通缉令上的人联系起来，一阵环佩叮当响，跑进来一个白白净净的姑娘，秀眉大眼樱桃嘴，是一个标准的小美人胚子，脸上有着婴儿肥，还没有完全长开。
“二哥，听说你带了个女人回来，就她吗？”张子韵要去看看黄连的脸，黄连转过身。
“二哥，这是谁呀？”“说是聚宝斋何家的亲戚，我请她来坐坐。”
“坐坐？诶，你上人家家做客还戴着帽子干什么？拿下来呀。”又来了，黄连无语，“张公子，我还有事可以走了吗？”
“有什么事？”
“我……”“我们张家又不是龙潭虎穴，你怕什么？别急，吃过饭再走。”“多谢张公子的好意……”
“不用客气，下回你再帮我从何家弄出几块玉石来就行了。”“这……他们说了，和我也只是这一次的买卖而已，那还是看在亲戚的面子上，以后不会再卖给我了，张公子若是想要，我手里还有一块，我把那一块也给你行吗？”
“一块两块的有什么用？我要的是一直从何家手里拿货。”“那我也没办法。”
“那你就留在这儿吧，别走了。”“你……”真是麻烦，那我回去想办法。”“你走了我上哪儿找你去，就在这儿想，没想到不许走。”
嘿，还真是恶霸显性露出来了呵，“张公子，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谁看上你了，就你这副尊容，给我当丫鬟都不配。”刚才黄连在他面前睁着眼睛，在张子玉看来，那双眼睛毫无灵性一点都不吸引人。
“既然不是看上我了，你就这样把我带到你家来还不让我走，人家会怎么看我？”“我才不管，反正你没想到办法不许走。”
张子韵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听了半天没听出个所以然，“二哥，你们在说什么呀？”张子玉看她一眼，“玩儿去。”
“哼！”张子韵嘟着嘴出去了，黄连站了好久，累了，于是坐了下来，拿了快点心吃着。聚宝斋是看在她提供了好珍珠的面子上才卖了两块给她，若像张子玉说的他们要独占玉石生意，要长期拿货根本不可能，除非……
黄连喝口茶站起身，“我想到办法了。”张子玉湊过来，“什么办法？”“你别管我用什么办法，到时候你从我手里买石头就行了，你不会舍不得花钱吧？”“钱不会少你的，我又不是强盗。”
“那就好，我走了。”“你真有办法？”张子玉伸手拦在她面前。
“你要是不信，就一直留着我，看他们会不会给你送石头来。”
张子玉收回手，“好吧，暂且信你，我送你回去。”
“不要。”“要的。”
“真不用。”“要是你跑了怎么办？我总得知道你住的地方吧。走。”
黄连，“我跑……”对呀！她可以跑呀，不过黄连现在不太想跑，这地方挺好的，只要解决了眼前这个大麻烦就行。“好吧，你送吧。”
张子玉和俩跟班把黄连送回家，引得路上行人侧目，黄连反正有帷帽也不怕什么。张子玉站在门口看着这小小的四合院，道：“你就住这样的地方？何家也不管管你？”“都说是远房亲戚了，卖了两块玉石给我已经是够仗义了，好了我到了，这下放心了吧？”“好，我等你好消息。”
其实这地方也不算差，青砖铺地，四面盖瓦，跟他们那些大户肯定没法儿比了。黄连打水洗手，突然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小丫头！”黄连的魂都吓飞了，“这大白天的你想吓死人啊！”这嘴上没毛的家伙。
黄连恨不得踹这何世勋一脚，甩干手，“你怎么找到这儿来啦？”
“我说你怎么神神秘秘地，我家贾掌柜可是找了你好多天了，你上哪儿去了？”
原来是贾掌柜找她，吓飞的魂又回来了。“他找我干嘛？我每天都在家呀。”
“问题是他不知道你家在哪儿，到处打听，要不是我出马他现在还在外面打听呢。”
“你不是在家面壁思过吗？怎么又跑出来了？当心你娘又把你关起来。”
“我都多大了她还关我，你有多久没去聚宝斋了？我娘他们可都念着你呢。”何世勋打量着这个小院子，一口井，一棵树，几株不知名的花。
“念我干嘛？”黄连问道。
“那个啊。”何世勋用手比了个圆圈，顾婶子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看了一下，没看懂。
黄连看懂了，“哦，那个我明天去就去一趟。”
“干嘛明天，今天就去啊。”
“你没看我刚回来吗？累了。”
“要不要我搞个八抬大轿来抬你？”
“你少来，让你娘听见又要教训你。”
顾婶子道：“莲心，这位少爷是谁呀？你看天色也不早了，要不要留他吃晚饭？”
“不用。”黄连说。
“好啊。”何世勋应。
“你家里没饭吃啊，上别人家吃什么饭？”
“我愿意，你能怎么着？大婶，有什么好吃的？”
“粗茶淡饭，少爷不要嫌弃就好。”
“不嫌弃，我在外头走的时候，有时连粗茶淡饭还没有呢。”
看他们两人有说有笑地进了厨房，黄连回了屋。
贾掌柜找她是为了珍珠，看来卖得很好喽，自己有多久没去卖珍珠了？忘了。
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自己没做亏心事啊？怎么也怕有人找她呢？还是那张悬赏通告惹的祸，等哪天去把那通告撕了，或者把画像上的脸涂掉。
吃饭的时候莲心依旧回屋里吃，何世勋道：“吃饭不在桌上吃，你上哪儿去？”
“你吃你自己的吧，管我。”
顾大叔见来了客人问道：“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我？何世勋。”
“何世勋，世勋，世代功勋，好名字。”
“哪来的功勋啊，做个小生意而已。”
“小小年纪就出来做生意，不简单啊，会喝酒吗？”
“会一点儿，喝的不多。”
“还楞着干什么？拿酒啊！”顾大叔对顾大婶总是没有好脸色。
三杯酒下肚，两人都已经是面红耳赤，对不常喝酒的人来说，这已经是醉了。顾大叔平时礼义廉耻，之乎者也，这会儿拉了顾大婶进屋奔放去了。
剩下何世勋在桌子上放肆地爆粗口，黄连拴上门，关上窗也不管他，让他自己吹冷风去吧，自找的。
早上起来何世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收拾了一下吃过早饭，黄连带上珍珠出门了。
“呀！莲心姑娘来了，掌柜的，莲心姑娘来了！”
“别吵吵，街对面都听见了。”掌柜的出来，“莲心姑娘可是好久没来了，最近忙什么呢？”
“我有什么好忙的，不过是钓个鱼，摸个蚌。”黄连把珍珠拿出来。
掌柜立刻接过看了起来，有一颗很漂亮，另一颗品相不如以前的好，但也算不差的了。“莲心姑娘稍等一会儿，等东家夫人来了再给你定价钱。”
“好。”黄连在店内游荡到镇店之宝面前看了又看，这块玉石怎么看都不是顶好的，怎么就成镇店之宝了呢？上次何夫人说‘你死去的爹’，掌柜又说冒着生命危险，莫不是这块玉石是何世勋他爹冒着生命危险弄来的？意义重大，说不定他的命都搭在上面了，这才成了镇店之宝。这样倒是能说得通了。
掌柜见她久久地站在镇店之宝面前道：“莲心姑娘买了那两块籽料回去有什么研究没有？”
“研究什么呀？看不懂。我自己倒去河里捡了一块石头，漂亮得很，要不要我哪天带过来给你研究一下？”
“免了，我自己那还有一大堆都研究不完，哪还有空研究你捡的石头。”
“夫人来了，少东家来了。”小伙计忙着打招呼。
何刘氏见到黄连立即转忧为喜，“莲心姑娘来了？”
“夫人。”
“来，到后堂来坐。”
贾掌柜把两颗珍珠交给何刘氏，她接过看了一眼，“给莲心姑娘去取四十两银子。”
“好的，夫人。”在后堂坐定，丫鬟上了茶，何刘氏呷了一口茶，面带微笑，举止得体，“莲心姑娘最近很辛苦吧？”
“还行。”
“有件事我想问一下莲心姑娘，还请姑娘告诉我实话。”
“夫人请说。”
何刘氏沉吟了一下，“你是不是把珍珠也卖给别家了？”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说？”
“你说没有我相信，以后咱们能不能签一份协议？”
“什么协议？”
“以后你每个月给我定量的珍珠，并且不能卖给别家，我给你的价格在原来的基础上增加一成，怎么样？”
“这个我恐怕做不到，抱歉夫人。”
“为什么？你还嫌我给的价格低了？”
“不是价格低，我是怕没有那么多好的珍珠可以卖给你。您要我每月定量提供珍珠我真的做不到。”
何刘氏沉默了。
“娘。”何世勋突然叫了一声，何刘氏转头看他，“怎么了？”
“我现在可以娶媳妇了吗？”
“你想娶媳妇了？”
“嗯。”
“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好好听话，不再胡闹，那娘可以给你取个媳妇儿。”
“我要娶她。”
黄连见他的手指向自己，吓得心脏一通狂跳，看了看身后没别人，站起了身，“夫人，我先告辞了。”
“你别走。”何世勋把她叫住，“娘，行不行？”
“又胡闹！”
“我没有胡闹，我认真的，你不是问我昨晚去哪了吗？我去她家了，我还睡在她家里。”
何刘氏又惊又怒拍案而起，看了一眼黄连又坐了下去，“是吗？那你看清她长什么样子了吗？”
“没有。”
“你连人家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想娶她，这还不是胡闹？”
“那我爹娶你的时候知道你长什么样吗？”
“你，你就知道气我，你要是现在能……算了，你为什么要娶她？”
“昨儿晚上我上她家吃饭，喝醉了，她都不管我，把我一个人落在桌子上睡了一夜。”
“那你还想娶她？”
“我是觉得吧，一般人要是知道我是聚宝斋的少东家，早就扑上来了，好歹弄个生米煮成熟饭，怎么着以后也不愁吃穿了吧？你再看看她，至少她不会贪咱们家的钱财吧？”
“少东家这话说错了，你上大街上问问，不可能人家知道你的身份就往上扑吧？女人也是有尊严的好不好？”黄连说道：“我有手有脚，吃穿不愁，不敢攀你们家高枝，告辞。”
“等一下，莲心姑娘有骨气我知道，不过不管你与我儿的婚事如何，我希望不要断了我们之间的生意来往。”何刘氏靠近她小声道，“既然你无心接纳犬子，可否想个法子当面断了他的念头。”
黄连回过身想了想，说：“其实我嫁过人了。”
“多谢姑娘如此坦白。”何刘氏道
“你骗人！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断了我的念头吗？”
“那你想怎样？难不成真想姐姐我天天管着你？”
“你管得着我吗？”
“谁要管你，我敬而远之行吗？”
“别走啊，娘。”
“连个女人都管不住还有脸叫娘，有本事你让她自愿摘下帽子我就考虑看看。”
何世勋闻言围着黄连转了一圈，“莲心姑娘我猜你肯定很美对不对？”
“错，我很丑，满脸烂疮，怕闪瞎了你的眼睛。”
“你骗人，你的手那么滑溜，你的脸上肯定也是如此。”
黄连将手缩了一缩。
“那你肯定是知道我好奇心重故意来引诱我的对不对？而且……”何世勋退后一步，你是我娘故意安排的，就等着我揭了你面纱娶了你是不是？”
黄连叹了一口气，“夫人，都让他猜对了，这游戏咱没法玩了，我走了，少东家你可真聪明，这样都骗不过你。”
何刘氏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掠过一丝笑意，如果真有这样一个聪明的姑娘做儿媳妇倒也不错，可惜了。
过了几天，何世勋察觉自己上了当，他跑到何刘氏面前，“娘，您觉得莲心这个人怎么样啊？”
“你又想干什么？”
“随便问问。”
“她这个人底细不明，整天带着帷帽，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们也别管那么多，顶多和她保持一下生意上的来往就行了。”
“您不觉得她很奇怪吗？头一次她来看石头的时候说她对玉石不感兴趣，只对钱感兴趣。上次她来的时候却对与我的婚事不感兴趣，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她只是想凭自己的劳力挣钱，再说，她已经嫁人了，当然对这婚事不感兴趣了。”
“那肯定是她为了断我的念头胡说的，她家里就一个叔叔一个婶子。”
“她说的是嫁过，也许是她丈夫死了或者是现在不在身边也说不定。”
“我现在就去问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