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行摆摆手，说：“我不喜欢城市生活，我觉得在老家过得多惬意，而且还有你丽英阿姨陪着我……”
他提到郑丽英，程菲心里掠过一丝生涩。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提到她，她总是不舒服。
“对了，怎么不见她？她跟我说要见她姐姐，那也不用扔下你一人在家！万一我今天不回来，她就不担心你出意外？”
程菲很不满她一个看望亲人，就丢下她父亲不管！
既然做了她父亲的情人，那就得有情人的样子，任劳任怨！
“你误会她了。她对我一直很照料。本来她想等你回家了再走。但是，又担心你见到她黑着脸，影响你心情，所以就算好你到达的时间才走的。”
程知行急忙替郑丽英解释。
天知道郑丽英为了让程菲接受自己，背后默默付出了多少！
程菲本来一肚子怨气的，听见父亲这样一说，表情呆滞一下，没有再继续埋怨了。
程知行看见她似乎有些触动，便继续说：“菲菲，其实丽英这个人品性温顺隐忍，从来不争不抢，她跟我了那么多年，现在年纪大了，你妈又走了，你看，你看，我们俩扯个证……好吗？”
说到后来，程知行的声音枯涩，苍老的目光闪动着希翼，灼灼地望着程菲。
他要为这个死心塌地跟着他的女人争取一个名分啊！
程菲呼吸急促，父亲那哀求的目光让她心碎的同时，又升腾起一股恨意！
他要给那个女人名分，那她妈呢？
妈在生时，这两个人就纠缠不清，给妈造成多深的伤害他知道吗？
妈晚晚失眠，有时还无声哭泣，那种痛苦和煎熬他体会到吗？
现在妈去世了，这两人就马上苟且在一起，她念在自己在外工作而父亲独居老家无人照顾，就对他们的同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居然要领证？妈如果泉下有知，肯定死不瞑目！
程菲缓了缓神，压下内心的翻涌，微微一笑地对父亲说：“爸，你都说郑丽英跟了你那么多年，既然那么多年都过来了，领不领证还不是一个形式，对吧？难道感情在她眼中，还不如一个证重要？她如果真心爱你，哪里还会在乎形式，是不是？”
程知行目光暗了下去，程菲的话语轻柔，却句句带着锋利，把他噎得没话可说。
当年他和郑丽英在一起，还没和她妈离婚时，她怎么就不反对，现在她妈去世那么久，怎么就死活不同意两人领证？
程菲看见父亲的面容，似乎被自己这番话堵住了，脸色都暗淡无光，她心尖儿微微颤抖，毕竟是父亲，自己这么强硬，是不是太过残忍了？
但一想到，父亲和郑丽英都在一起生活了，自己算是大度容忍，并没有反对，只是不愿意他们领证，不愿意接受父亲再婚这事实而已，心里的负罪感又轻了些。
她上前一步，蹲下来，和父亲目光平视，认真地说：“爸，你都六十多岁了，我很快就结婚，你很快就有孙子抱了，就安安心心地过着日子好吗？我会孝顺你照顾你，让你过一个幸福的晚年。至于郑丽英，我不反对她和你生活，但是领证的话，说实话，这把年纪再领证，就显得可笑苍白了。再说，你们现在这样的情况，亲戚邻居都是默认的，领不领证还有分别吗？”
望着女儿那倔强又坚持的目光，程知行败下阵来了！
他叹口气，强打精神说：“好好，爸都听你的。你现在年纪也不少，如果方伟是值得信赖的，那就赶紧把事情办了。爸没别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幸福。你要知道，爸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女儿！”
程菲听得鼻翼抽动，泛起酸意。
父亲疼她爱她顺从她，她是知道的。
好多次，她真的想冲口而出，要不爸你就和郑丽英领证吧，但话到嘴边脑里马上闪过起母亲那愁苦忧郁的面容，只得把话吞回肚子去。
母亲已经不在了，作为女儿能为她做的就是阻止父亲和那个女人领证！
死者为大！
“谢谢爸......对了，家里最近发生那么多事情，开支肯定很大，这个月我转1万生活费给你吧。”
为了消除内疚感，程菲只能用金钱来弥补。
“不用不用，爸也有退休金，你留着来供房子......”
程知行摆手推却，他不缺钱花。
“爸，这是我的心意，花不花是你的事，给不给是我的事。”
程菲拿过手机，很快就转了1万到父亲的账户上。
“如果你花不完，那就给郑丽英花吧，让她买些吃的穿的，女人嘛，哪个不爱打扮？”
程菲不介意连郑丽英也养着。
程知行心里暖了暖，唇边有一丝宽慰。
这个女儿，原则性的问题立场很坚定，在其他方面倒是宽容得很，不知道这样的性格是好还是坏？
***
程菲陪了父亲两天，就被父亲催促回江海市去了。
他怕耽搁女儿的工作，再说郑丽英探望完姐姐也快回来了，没必要要女儿陪着。
没办法，程菲只得拜托邻居在郑丽英回来前帮帮忙照看一下。
在回江海市的路上，方伟接到母亲的电话：“方伟，这些天你去哪了？”
“在外面出差，有事情要办。”
方伟撒个谎。
“什么时候回来？”
“现在。妈你找我有事？”
“你小姨在我们家，不过她下午就准备走了。她说很久没见过你，想见一见你。既然你现在回来，那就赶快回家吧。”
方伟目光闪动一下，答应了。
程菲并没留意他谈话内容，看见车子在前面调个头，便奇怪地问：“你是不是走错路了，这不是回我家的路。”
“去我家。”
他的声音不高，也没有刻意地加重语气，轻轻淡淡的像闲聊一样。
程菲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哦一下后，心跳突然加速，一个按捺不住的念头迅速掠过脑海：去他家，这不是见家长的节奏吗……
欢喜和羞涩在心里乱窜，她禁不住挖空心思在猜测方伟这简单语句背后的深层意义，一时表情古怪。
“怎么，不想去我家？”
方伟看见车内气氛突然安静下来，微微诧异，侧过头来，幽深的双眸焕发出水漾光芒，是温暖的。
“没……”程菲掠一下耳边发丝，掩饰着不自然，“我，我没买礼物，两手空空的，去你家，怕是不妥吧？”
方伟抿唇浅浅笑着，带着几分玩味，似乎能看穿程菲的心思，这让程菲脸有点红，更加不敢和他目光对碰，羞涩地微低着头。
“没事，我家又不缺你一份礼物。今天我家里只有我妈和小姨。我快五年没见过我小姨了，她一直念叨着，如果我找到女朋友就带给她见见。刚好她今天来看我妈，就顺便带你见见她，满足她老人家的心愿。”
程菲轻轻嗯一声，温顺的样子如同一朵柔弱洁白的莲花，让方伟看得心波荡漾。
当程菲褪去尖锐、凌厉、倔强后，就是一个温顺柔美的女子，这样的女子，才是他念念不忘、倾其一生都想保护的人！
他腾出右手，覆盖在程菲搭在座椅上的左手。
程菲的手一抖，想抽回去，但方伟握得紧，她便放弃挣扎。
汽车无声地辗压着马路，窗外的景物飞速掠过，在程菲眼里，没有落下半分痕迹。
而她的手背上，一直感受到方伟大手传递过来的温度，那么温暖，在车内深深浅浅的呼吸声中，最后幻化成沉稳的可靠……
那一刻的程菲，心里有一个坚定的声音：尽管不知前路如何，但无论有任何艰难险阻，她都会和方伟同路，绝不退缩！
***
“少爷回来了。”
方伟拉着程菲刚踏进欧式别墅大门，家中的保姆便恭敬地叫着。
方伟把西装外套递给保姆，听见客厅里传出一阵欢愉的笑声，眉头跳动一下，含笑问：“我小姨还在吧？”
“在。”
方伟举步就往客厅走去，却觉手中拖动的力量加重，他讶然地侧头看过去，只见身边的程菲脚步略微停滞，一丝怯场在她脸上一闪而过。
他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有我在，不用紧张。”
方伟低沉而清冽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程菲脸一热，慌忙收回左右张望的视线，落在光可鉴人的进口意大利大理石上，佯着镇定地说：“哪有......”
其实，踏进方伟家的大门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掠过一阵紧张。
毕竟，方伟家是高门大宅，先别说室内通透宽敞、装修奢华，单是想起即将与他母亲见面，就莫名的神经绷紧。
她虽然没有见过郑秀云，但五年曾与她通过一次电话，电话里那把尖锐刻薄的声音，每次想起，总会有一丝寒意。
不知道郑秀云是否还对五年前电话里的她还有印象。
也不知道郑秀云等一下见到她，会有怎样的反应......
各种猜想在她脑海里盘旋，令到她有些许的胆怯，没有了往日职场上的勇往无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