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就在母亲的陪同下去医院做手术。
她原本做的是无痛,但是检查后医生说说月份大,怕无痛会下手不知道轻重,万一弄伤子宫就会影响以后生育,所以只做了局部麻醉。
期间冰冷的器械进入体内,无情地绞动时,那种痛彻心扉的抽搐,让她几乎咬破嘴唇,剧痛之下她想往上缩,又被护士按住,医生停止动作,在旁边连声骂:“不要动,一动破了子宫你还要不要生小孩?都那么大的人,不想要小孩就要做措施!避孕套有多贵啊,一块一个!现在呢,做个手术几千块!钱还是小事,这肉体的痛苦,值得吗?而且一个小孩,一条生命!现在多少人想生都生不了,有些人可好,把流产当感冒,以为小事一桩。唉,想不明白现在的女孩子啊。”
医生一边啰啰嗦嗦地说着,一边重新再进行手术。
程菲被骂一顿后,不敢动,只能拼命地咬着嘴唇,双手狠狠地抓着床边的扶手,任器材冰冷地在体内刮动。她仰躺在床上,眼睛往上望,视线所及之处,是天花板,白花花的一片。
那一刻,她想起跟方伟的初次见面,那张俊美的面孔,深邃明亮的双眸,还有那件白T恤,还有那明净温暖的笑容。如果没有遇见,那么就没有后来的伤心、痛苦、绝望,以及眼前所遭受的非人痛楚……
眼泪从眼角滑落……视线迷糊,白茫茫一片…..
耳边隐约传来护士的叫声:“不好,病人晕过去了!”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样的漫长,程菲终于悠悠醒来,人已躺在病床上,手腕被绑着针管,打着点滴,身体内部有隐约的刮痛,但已经在承受的范围内,她感觉嘴唇很干,略微舔一下嘴唇,发现有血腥甜味,原来她的嘴唇已给她咬破了。
而母亲,坐在床头看着她,目光中的心痛让程菲更加难过。
她侧过头,眼泪又一次滑落......
卧床休息大半个月后,程菲身体恢复得差不多。
这天天气晴朗,她贴心地陪着母亲外出买菜。
经过报摊,程菲随意地一瞥眼,一张笑脸跳入眼帘,她浑身一震。
本来已经走过去的,她又立刻返回,快速拿起那份杂志扫视。
杂志上那张脸,眉目俊朗,笑容温暖,左边脸颊显出一个深深的酒窝,俊美异常,不是方伟是谁?
杂志做了一个出国留学热潮给国人带来的影响,挑了其中一个采访对象做封面,这个人正是方伟!
有记者采访他,说他为什么出国,他说外国的教学理念和氛围都比国内先进,他打算毕业后就去瑞士洛桑学院留学,攻读MBA,学习管理知识。
记者又开玩笑地问他,一出国就四年,你长得那么帅,不怕女朋友担心啊。
方伟说:就是因为怕影响学业,所以我才不找女朋友。
看到这里,程菲全身的血液都汇聚心脏,手脚冰凉。
怪不得他跟自己分手还要打掉小孩,原来害怕自己拖累他,让他不能安心学习。
原来他的功利心这么重!为了他的事业,他连爱情都牺牲!
不行,我不信,我要找他问清楚!我要问问他是不是真的!
程菲闪过这个念头,扔下杂志,抬腿就想走。
程母走一段路后发现不见程菲跟随,回头来找她,一眼就发现杂志上的方伟,已经明白怎么回事。
眼见程菲要冲过马路,她追上去,大声说:“菲菲,你是不是找方伟?”
“妈,你不要管我。”程菲急冲冲地过马路,连车辆都不看,对面就是公交车站,有车到直达C大。
程母赶紧跑上前,叫道:“你不要去找他,听到没有?他如果有心想见你,早就来找你了。你把孩子打掉都大半个月了,他连电话都没有打一个,就说明他已经放弃你。你现在去找他,不是自取其辱吗?”
程菲听不进耳朵,三步并作两步就跑过马路。
一台公交车稳稳地停在公交站前。
程菲飞快跑上前,此刻她脑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方伟,问清楚他。
她才跑到公交车前,眼角余光瞄到一台小汽车飞速开过,跟着听见一声尖锐的急刹车。
她愕然地回望,正好看见,身后的母亲,已经被那台小汽车撞飞起来,在半空翻腾几下,跟着“啪”地摔在地上。那声沉闷的人体与地面碰撞声,是她这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声音。
在她倏地睁大的瞳孔里,母亲面朝地趴着,鲜血从口中汨汨流出,身下慢慢地洇开一摊鲜红,诡异冰冷,开出人世间最恐怖的花朵......
那一刻,她心胆俱裂,惊骇、悔恨、绝望……像一个个巨大的浪花,铺天盖地地扑来,湮没了她,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