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沈如初所说，我跟着他回到别墅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冲了个淋浴，然后一头钻进大浴池里。
温暖的水汽白蒙蒙地氤氲开来，目力所及之处都是一片柔和的明光。
我整个人几乎完全沉进水里，只留下眼睛浮在水面上。
沈如初这个浴池里的水也不知道是什么成分，舒缓疲劳的效果特别好，而且，还散发着一种淡淡的药香，闻着让人神清气爽。
进入浴池之后，我脑中的尸气自动化了开来，慢慢地在身体里游走。和之前月光下瞬间暴涨的尸气比起来，这一次的修炼画风要温和得多了。
我懒洋洋地靠在浴池边，隐约听到有人走了进来，却只以为是送来干净浴袍的女仆。
直到熟悉的男人的声音传来：“喏，先给你垫垫肚子。”
我尖叫一声，脚底一滑整个人没进了浴池里，因此吞下去好大一口水。
冒出头来之后，我立刻愤怒地哄他：“沈如初，你给我出去！”
沈如初的身影在浓重的水汽之中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轮廓。只听他说：“出去什么？一没有什么好看的、二也看不见什么。”
“那、那也不能让你就这么呆在浴室里啊！”我恼羞成怒地继续下逐客令。
却听哗啦一声，沈如初竟然自顾自地跳进了浴池里。我这才看清，原来他身上只是穿着一件黑色浴袍，此刻一入水，精壮的胸膛便毫无遮拦地暴露在了我的视线里。
妈蛋，我要是个活人现在一定流鼻血了。
幸好浴池够大，我退到另外一边去之后，我们两人之间就隔了三四米。
沈如初伸手一推，将撑着小点心的餐盘顺着水面推到了我的跟前，自己倒是没有再往我这边靠近。
我松了一口气，借着水汽掩盖自己面部的不自然，伸手将托盘接了过来。
盘子里摆着几个小巧的三明治，不过，三明治里头夹的肉比面包片本身还要厚。
食物在手，我原先明明不怎么饿的肚子就一下子叫嚣了起来。
这么看来，僵尸果然是食欲的努力。
我向沈如初道了谢，拿起一小块三明治放进嘴里。
沈如初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你今天做得很不错。”
他的赞扬顿时让我受宠若惊：“能得你一句称赞，可真不容易。”
“做得好就称赞，理所当然。”沈如初轻笑一声，声音因为水汽的晕染而显得格外温柔。
我觉得现在是一个好时机，能够问一问他对张静姝的亲密究竟意指何方。但是张了张口之后，我又犹豫了起来。
难得我和沈如初之间如此平和美好，我还是不要拿公事、尤其是和张静姝这个小贱人有关的公事来扰人了。
沉默在屋内逐渐发酵，幸好我手边有食物，才不至于觉得尴尬。
就在这时，沈如初又开口了：“我把你的项圈上限调整为十五米了。”
我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谢谢。”
其实，十米还是十五米对我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我现在和沈如初住在一起、出入也都在一起，这个项圈的限制功能并不明显。
其实沈如初只要乐意，大可以将这个画地为牢的功能给取消掉。
反正，我也没有落跑的心思。
但是这话我可不会说。
什么“你不用绑着我我也会乖乖呆在你身边”之类的话，实在是太暧昧了。
我可不想要说出这么跌身价的话，不然，沈如初还以为我在倒追他呢。
我悄悄哼了一声，却听沈如初接着说道：“你刚才心情好像不太好。”
“刚才？”
“在看守所里。”
“哦……那个刚才啊。”我皱了皱鼻子，又向水面下缩了一点，“没什么，看着张静姝恶心而已。”
隔着水雾，我却仍旧清楚地感觉到沈如初的视线落在了我身上：“因为她睡了你前男友？”
他格外咬重了那个“前”字，过于抑扬顿挫的语气让我有些不习惯。
我不由得失笑，答道：“没有啊。你都说了是前男友，他睡一个啦啦队都和我没关。”
“不过，你还是恶心张静姝。”沈如初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我们两个的关系似乎特别上心。
只是，他上心是因为我、还是因为张静姝呢？
这个念头一起来，我的眼前就忍不住浮现出沈如初抚摸她脸颊的画面。
连带着，我的语气也变得尖酸了起来：“难怪你来这泡澡呢，碰了张静姝，手上起红疹了吧？”
“那倒是没有。”沈如初的声音清冷，我却从中听出了心情良好的意味，“不过是觉得有些脏，所以顺便来泡个澡。”
我哼了一声道：“那也不能在我泡澡的时候跳进来啊。”
沈如初反唇相讥：“反正，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唔，这个家伙！
我顿时无语，却也不得不承认：论身材，沈如初好像的确比我更有看头。
见我不答话了，沈如初自顾自改变了话题：“乔家的事情，你怎么看？”
我摇摇头，老实地表示自己不知道。
虽然我们在看守所遭到了僵尸的攻击，但是，那并不能说明什么。一来，我们无法确定那两只僵尸的目标究竟是沈如初跟我两人、还是张静姝；二来，我们也无法得知那两只僵尸是和僵尸犬一样一瞬间完成活物到僵尸的转变的，还是被人杀死然后用尸气催化成为僵尸的。
可以说，我们白白被人兜头打了一棍子，却连凶犯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沈如初却道：“我觉得，对方的目的并不是张静姝。”
我挑起眉头：“怎么说？”
我早已发现沈如初这个人的逻辑简单粗暴，所以，如果要说服我张静姝并不是值得深究下去的调查方向，单凭他这儿一句话可不够。
沈如初的声音朦朦胧胧地夹带着水汽传了过来：“你没有发现么？那两只僵尸一露面，就是冲着你扑过来的。”
我一愣，不由得失笑：“你是说，他们是冲我来的？那怎么可能。”
沈如初轻笑一声，反问：“怎么不可能？”
“因为……”我哑口无言，有些不肯定地辩解道，“当时，你用结界把张静姝护住了，那两只僵尸不敢对你这个猎人下手，当然就只能对着我来。虽然僵尸没有智能，但是动物的本能还在。我想，你的结界对他们来说，一定有着巨大的威胁性。”
沈如初沉默了片刻，说道：“我还是觉得，他们是冲你来的。”
我听了，不禁哭笑不得：“这种事情，又不是你说怎样就怎样的。”
“小僵尸，你别不信。”沈如初轻叹了一声，说，“你身上有太多和普通僵尸不一样的地方，就连我也说不准你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一般的白僵，根本没有你的战斗力，更不要说将尸气实体化用来战斗了——一般来说，那是绿僵以上才有的能力。”
沈如初的话的确说得我有些心下发怵。不过，仅凭这一点还是无法让我相信那两只僵尸大动干戈地是为了我。
我皱着眉头说道：“那……你就当我天赋异禀。”
沈如初冷笑了一声：“僵尸的世界里，最不会出现的就是天赋异禀了。僵尸这种生物，毛僵末期才会灵智开化。在初期，等级就是绝对的门槛，不会出现什么越级强杀的情况——你以为是什么脑残小说呢？”
我忍不住反问：“那我的情况又怎么解释？我一个人杀了两只白僵，其中一只瞳色还高我一级，可是，我除了体力有点消耗过大之外，半点问题都没有啊。”
沈如初道：“所以，我才说你不一般。如果我没猜错，今天的攻击应该只是一次小儿科的试探而已。”
我听他这么说，也只能沉默下来。
如果有人要害乔家，那其实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树大招风么，乔家在军政界一家独大，眼红他们的人恐怕数都数不过来。
但是……用乔家的事情做幌子来针对我？
这个念头让我觉得好笑极了。
沈如初自己大概也觉得这个猜测太异想天开，笑了一声后说：“总之，这也就是我的一个猜测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真有什么事，我第一个罩着你。”
他的言辞温柔、语带笑意，听得我心弦一震。
沈如初这有意无意流露出来的宠溺语气，每一次都让我意乱神迷。
我叹了口气，说：“你对我也太好了。”
沈如初顿了顿，然后哗啦一声站起身来往浴池外走去，居然对我的这句话避而不答：“差不多了就出来吧，泡久了得起褶子了。”
“你才起褶子呢……”
我哭笑不得地回了一句，眯眼透过水雾，看着沈如初的身影来到浴室入口，却停住了没有立刻离开。
我凝神屏息地不说话，等着沈如初开口。
好半晌，他才问道：“我对你太好了？”
我一愣，点头“嗯”了一声，作死地提醒他：“我只是你的宠物而已，又是一只僵尸——你不用那么照顾我的。”
沈如初沉吟片刻，仿佛是在思考，然后道：“可我没觉得自己有多照顾你。替你还债的那些钱，对我而言不值一提。除此之外……我也没什么对你好的地方了吧？”
沈如初的反应让我目瞪口呆。我发现，他对于“好”的定义显然与我不同。
对我而言，那一百多万是债、不是宠，相反，他的温暖言辞、柔软眉眼，才更让我心旌动摇。
可是沈如初不知道。
他还以为我是在老生常谈他替我还钱的事情。
那这代表什么？代表他那让我动心的一举一动都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
这岂不是说明就算沈如初对我没有特殊的好感，但也不像他说的那样，只是觉得我这只僵尸与众不同所以留在身边观察一下么？
这么说来，我还是有机会逆推他的咯？
这么一想，我的语气顿时愉悦起来：“你说不好就不好吧。反正在我看来，你是好的就够了。”
沈如初一愣，扔下一句“莫名其妙”离开了浴室。
只是那背影看起来，带上了一点仓促和狼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