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星稀，琉璃灯火在街道两侧摇曳着。
整座琼奕关并未深夜的降临有所清净，其繁华的夜景正缓缓的揭开。
比起远处的人声鼎沸，街道尽头出的剑殿就显得有几分死寂。
匆匆而过的行人都有些诧异的望着明亮犹如白昼的阵盟阁，在他们的印象中，这阵盟阁一般在最后一缕晚霞消散的时候就紧闭着，哪像今日大门敞开着，甚至有无数道身影涌动。
数十米开外的街道上，睿林等人端坐在酒肆中，其目光却遥遥注视着远处的剑殿。
“上次新耀哥参与考核也只是用了三四时辰的时间，今天怎么这么晚还没出来。”央迹兮俏脸上浮现出一抹别样的神情，晶莹剔透的眸子中正流转于敞开的剑殿之门上，握住酒杯的玉手有些发白，显然是有几分紧张。
缓缓的端着酒杯抿了口烈酒，睿林随意的抬了抬眼：“也不知道我那小师弟能不能通过这考核。”
央迹兮黛眉微蹙，玉手捋过额前的青丝，笑道：“新耀哥曾数次参与这阵盟的考核都未通过，你那师弟初次参与这考核会通过吗？”
睿林有些认可的点点头，新耀在剑阵上的造诣他可是知晓，以前者的实力都曾数次未通过考核，可想这考核有多恐怖。
“不过到现在，我都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萧小兄弟居然是名剑阵师。”央爵宵洒然道。
“我也有这种感觉。啧啧，新晋内门弟子就拥有先天六重的修为，加上这剑阵师的手段，我冥幽宗果然是迎来了一个盛世，现有空天阙，明道，惟弑寒等人物，接着就是这萧逸生师弟。哈，将来我冥幽宗必然是百花争鸣，鼎盛至极。”睿林轻叹道。
“有人出来了。”央爵宵手中的酒杯咔咔落地，身影犹如鬼魅般消失在酒肆中，直奔剑殿。
睿林和央迹兮也纷纷起身，迫不及待的向前掠去。
三人并肩而立的站在剑殿前，看着拿到熟悉的身影。
“是新耀哥。”央迹兮轻声道，双手紧蹙着，“成功了吗？”
新耀失魂落魄的走出剑殿，迎着冷冽的夜风时他呆若木鸡的脸色方才有所好转。至今他还沉浸在先前的那一幕之中，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所谓的妖孽。
曾经，新耀以为自己的资质虽比不上那些妖孽，也算是顶尖的存在，但过了今日，新耀才知道比起那些所谓的妖孽，自己和他们的差距居然如此之大。
“四个甲级。”新耀轻声嘀咕着，魂不守舍，直至央迹兮走上前摇晃着新耀的身体是时，新耀方才反应过来。
“新耀哥，成功了吗？”央迹兮美眸目不转睛的盯着新耀。
“成功了。”新耀轻吐道，语气却没有任何的雀跃，今日他可是经历了太多的打击。
“我就知道新耀哥你是最棒的，一定能够成功。”央迹兮欢呼着，紧紧抱着新耀，靓丽动人。
“新兄，恭喜。”央爵宵恭喜道。
“啧啧，一旦成为阵盟成员，新兄今日前途不可限量。”睿林轻笑道，踮着脚眺望着灯火通明的剑殿，疑惑道，“奇怪。我那师弟不是和新耀兄一起剑殿的，怎么他现在还没出来。新耀兄，我师弟的考核怎么样？”
闻言，睿林神情明显一怔，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怎么？看来是失败了，不过我师弟年纪尚小，数年后应该能够通过阵盟的考核。”睿林有些惋惜道。
“不，他成功了。”新耀眉头微皱道。
“成功了？”睿林有些傻眼。
“新耀哥你没说笑吧。”央迹兮微张着红唇，惊愕的望着新耀，试图在他的脸上找到笑意，可是后者却是一脸的凝重，“你们也知道阵盟的考核分四个部分，而每个部分又分为四个甲乙丙丁四个等级。我只是四个丙级，勉强才通过阵盟的考核，他却是四个甲级，我敢说笑吗？”
……
四个甲级。
这在阵盟中也是顶尖的存在，阵盟横跨数域，然而能够做到这一步的人屈指可数，至少在老者的印象中很少。阵盟阁守卫最森严的殿宇中，莫泪殇坐在有玉石雕刻而成的玉椅上，眼眸如夜空中的繁星，静静望着端坐在正对方的老者。
第四关的考核极为简单，主要是考核剑阵师的整体实力，这实力自然不是针对于修为，而是关于剑阵。就如同先前那般，莫泪殇在第四关上也取得了甲级的评定。
四个甲级。
对于莫泪殇而言这只是数字而已，不过对于老者，整个阵盟阁而言却是惊天骇浪的存在。
老者手指轻轻敲打着玉桌，有些颤抖的声音在半空中震响着：“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能够亲手测试出一名四个甲级存在的种子成员，特别是在剑阵没落的韵意州中。”
顿了顿，老者眉头却是轻微一拧，有些迟疑。
莫泪殇嘴角抿了抿：“前辈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老王我看过你先前所填写的信息，你是冥幽宗弟子，据我所知现在冥幽宗很少有剑阵宗师的存在，不知道你师从冥幽宗的哪个剑阵师？”老者问道。
“我只是新晋内门弟子，没有任何的师傅。”莫泪殇摇着头遗憾道。
新晋内门弟子。
闻言，老者双眸投射出如火的光焰，双手搓了搓布满老茧的双手，热情道：“你也知道剑阵之道玄奥无比，修行这条路上若是有个良师带着，那就回少走许多弯路。”
“再怎么完美的玉石只有经过雕刻后才能展现出最美丽的一面。”老者目光在莫泪殇有些过分年轻的脸庞上扫过，语气中惊叹道：“特别是像你这样的瑰宝璞玉。”
莫泪殇端起茶杯轻轻抿了口，张嘴看着老者道：“前辈是想要收我为徒？”
老者愕然的望着莫泪殇，胸脯急促的起伏着，其呼吸甚至沉重无比，他没想到莫泪殇会问出这样的一句话。
这样的瑰宝璞玉，谁愿意错过，不过老者却微摇着头，“老王我虽有这份心思，不过却也知道自己的深浅，我若是要教导新耀那小子还绰绰有余，至于你，我就没有那份资格了。”
“四个甲级的存在，也只有阵盟中的那些剑阵宗师才有资格成为你的师傅。”
“那前辈告诉我这番话的意思是？”莫泪殇秀郎双眉下的眸子透出些许笑意。
“我想给你引荐一名剑阵宗师。”老者道出自己的意图，“这名剑阵宗师曾是我敬重的前辈，她在阵盟中成名数十年却未曾有传承者，你若是拜在她门下，那就是唯一的传承者。”
“剑阵师唯一的传承者也就意味着你今后肯定要继承这名剑阵师的衣钵。”老者带着诱惑性的口吻道，“如何？”
剑阵宗师的衣钵。
这对于谁而言都是无法拒绝的存在。
在万剑一的手札中，莫泪殇知道阵盟客卿只是地位比较中端的存在，虽然其中或许会有个别差异，然而剑阵宗师简直是可以和阵盟数名掌握者叫板的存在。
微眯着双眼，莫泪殇只要自己答应的话，简直是一步登天，剑阵宗师的弟子，其地位足以比拟那些真道境强者。
莫泪殇手掌轻轻的搭在温润的椅背上，手指不由自主的轻轻敲打着，看似平静的脸庞上透着一抹沉思。
阵盟，那可是横跨数州，雄踞陨剑域的存在。
就算是冥幽宗这样的霸主，比起阵盟都有些卑微。
瞧得莫泪殇微微意动的神色，老者微笑道：“我这里有份引荐信，只要你前往阵盟，将这份引荐信出示的话就能够见到那名剑阵宗师。只要你的资质能够得到她的认可，即可成为她的传承弟子。”
莫泪殇没有拒绝这份引荐信，接下这份引荐信，其上有着一份极为可怕的信息波动。
老者松了口气，眼中却是露出一抹奸诈的神情，“紘裳前辈啊，我可是给你拐骗了一块璞玉，当初我老王不小心偷窥你沐浴的恩怨也该就此罢休了。”
接下来老者主要是给莫泪殇介绍了阵盟的情况，以及成为阵盟成员能够享受的待遇。这些细节，莫泪殇在手札就得知，不过当亲自了解过阵盟的情况后，他才真正意识到这阵盟的可怕。
老者递给莫泪殇一张晶莹剔透的玉卡，解释道：“这张玉卡就是代表你在阵盟的身份， 只要你在任何阵盟阁中出示这张剑卡就能够享受道剑阵师的待遇。”
微握着玉卡，莫泪殇打量其上流转的纹路，旋即就将之收尽芥子镯中。
“小家伙混的不错，居然都有芥子镯了。”老者目光微凝。
“偶尔得到的。”莫泪殇笑道，旋即，老者又告诉莫泪殇一些修习剑阵的细节，比如怎么磨练自身的双手，以及控制力道的技巧。
一方口沫横飞，一方认真听着，只是苦了剑殿外的睿林等人，直至半夜的时候，莫泪殇 方才意犹未尽的起身告辞。
眼前这名前辈在剑阵上的造诣显然极高，至少莫泪殇在三才剑阵上的一些困惑他都能够意义解答。
而莫泪殇虚心求问的姿态更是让老者一阵顺眼，起身亲自将莫泪殇送出剑殿，望着莫泪殇离去的背影，老者对着一旁的女子道：“冷雅，你说老王我将这小家伙引荐给紘裳那坑货，是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
“直视你这番话若是让紘裳宗师听到，你又要掉一层皮了。”女子掩嘴偷笑，美眸望着莫泪殇离去的背影，轻声道：“这小家伙今后会在阵盟中大放异彩吗？”
……
灯火明亮的酒肆中，莫泪殇轻描淡写的应付着喋喋不休的睿林。
“这是个大时代，无数天才辈出的时代。”
“只要数年以师弟你的实力肯定能够进入傲道学院，啧啧。”
睿林端着酒壶高声阔论着，其目光有些讶然的望着莫泪殇，至今他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央迹兮黛眉微蹙，望着端坐在琉璃灯火中的莫泪殇，如雪的白衣将莫泪殇衬托的更加欣长，他坐在那里就如同谪仙临世一般。听着睿林的高声阔论，莫泪殇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央迹兮再偏过头望着近在咫尺的新耀，心中豁然觉得后者好似不如以往那般璀璨耀眼。
“今日一别也不知道何时再叙，我和舍妹明日就要回傲道学院。”央爵宵端着酒壶仰天长饮，目光转向一旁的睿林，轻笑道，“睿兄，你有什么打算？”
“我这次出来也修行了数日，正好和你们同路。”睿林看向莫泪殇：“师弟，你呢？”
“我明日就要回冥幽宗处理些琐事。”莫泪殇嘴角牵扯出一抹笑意，自己消失这么久，也不知道破军星现在的处境如何，若是朱友贞两兄长要是迁怒于萧逸生等人的话，那么他们的处境应该很糟糕。
“师弟你如果不急的话可随我们前往傲道学院一观。”睿林邀请道。
“不了，我在冥幽宗中海油一场邀战。”莫泪殇端起瓷碗轻轻抿了口清水，婉拒道。
“那真是太可惜了。不过以萧小兄弟的实力，我想我们很快就能够在傲道学院中见面的。”央爵宵轻笑道。
简单的寒暄后，众人再次开始闲聊起来，就连沉默寡言的新耀也不再吝啬言语，不过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莫泪殇在一旁听着央爵宵讲述一些傲道学院的趣事。
“睿兄，空天阙师兄接连数次错过院比，如今他这次参与院比，恐怕是要问鼎傲道了。啧啧，你们的冥幽宗弟子今后在傲道学院中又大大的长脸。”
“呵，这个是自然，空天阙师兄数年未曾参与院比，为的就是今年的院比。”
“哼，刀剑宗和真道宗那些狂妄自大的家伙以为雄踞傲道剑榜就是傲道学院最强的存在。这次，无论是空天阙师兄，还是极少路面的明师兄都会出手。”
睿林双眸微眯，有些自得道：“数十年前，我宗莫问天前辈问鼎名冥幽宗，甚至踏上九天剑阶。剑所指之处，韵意诸雄无一敢接剑。那个时代被称为莫问天时代。这次空天阙师兄亦要问鼎傲道学院，再创造一个时代，空天阙时代。”
莫问天！
莫泪殇双手微颤，深邃如夜空的眸子微微远望：“睿林师兄，莫问天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在冥幽宗中，莫问天已经成为禁忌的存在，莫泪殇也曾尝试打听过，不过无论是那些混迹数十年的冥幽七星弟子，还是幽哲峰上的仆从，对于这个名字噤若寒蝉。
“惊才艳艳的一个人。”睿林双眸微睁，露出狂热的神情：“无数传奇的缔造者与无敌的化身，昔日冥幽宗最强者的存在，三尺青峰古剑亦可横扫韵意州，亦可让无数陨剑域强者胆寒。”
“呵，那个时代被称为一个人的时代，莫问天的时代。”
“就算是惊艳如空无道宗主，冰雪奇等人，在莫问天前辈亦是萤火之光。”
“现在的冥幽宗弟子只知其宗门在韵意州中的辉煌，却不知这辉煌就是莫问天前辈一个人撑起的。”睿林双手紧握，越说越激动，“甚至有人曾说那是韵意州最璀璨的时代。”
说到这里，睿林的神情陡然暗淡下来：“可惜，再怎么完美的传奇也有陨落的时候。”
“确实是可惜了。”央爵宵惋惜道，“我也曾听族中的前辈说过莫问天前辈是那个时代的辉煌，甚至有无数人断言，若是莫问天未夭折的话，今昔的冥幽宗早已雄踞于陨剑域的存在。”
莫泪殇轻轻捧着瓷碗，凝视着晃动的清水，在很久以前他就知道自己的老子是个传奇的存在，只是没想到自己老子会有这样的传奇。
这是个波澜壮阔的时代，无数天才辈出，而自己的老子以一柄剑就让整州的天才黯然失色，他到底缔造了多少传奇。只是就算这样的辉煌的存在也夭折了，莫泪殇抬起头看着睿林道：“他是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睿林提起的胸脯在这一瞬间立即弯了下去，攥着颤抖的拳头，“不过最为流传的说法就是莫问天前辈是战死的，战死于冥幽宗前。”
“是谁杀了他？”莫泪殇声音有些嘶哑。
“不知道。”睿林摇着头喃喃道：“对于昔日的那一战，宗门中的前辈都闭口不谈。”
“我族前辈曾说过莫问天前辈在韵意州中是无敌的存在，能够让莫问天前辈战死的人也只有陨剑域的其他强者。”央爵宵带着惋惜的口吻道：“再怎么璀璨的星辰也有陨落的一天。”
莫泪殇蓦然一叹，或许是血溶于水的原因，听闻这些事情后，莫泪殇莫名的感觉到一股悲凉，“只是到底是什么原因，自己老子战死于冥幽宗前，宗门对于此事闭口不谈，甚至将自己老子当成禁忌。”
“或许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只有苏叔知道。”莫泪殇轻轻抿了口有些刺骨的清水，平复内心的那股悲凉，“也不知道苏叔现在回宗了没有。”
夜渐身，番话淹没在夜色中。
莫泪殇辞别醉醺醺的睿林几人，走出酒肆。
看着有些昏暗的天色，莫泪殇知道自己今晚是要在这琼奕关待上一晚，明日即可回宗。对于住宿，莫泪殇倒是没有过多的要求，随意的走向漫天的风雪中。
漆黑的夜，寂寥的街道给人一种清冷的印象，莫泪殇走在其间有种万籁俱寂的感觉，低着头，露出沉思。
“四个甲级或许真是不错的资格，剑阵宗师的衣钵也是让人难以抗拒的诱惑。”莫泪殇轻轻按住冰冷的芥子镯，喃喃道：“阵盟是有必要去一趟的，不过还不是时候。”
就在这时，莫泪殇走出的身形骤然止住，整个街道瞬间死寂下来，这种死寂带着刺骨的肃杀之意，毛骨悚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