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眸回放着那连绵不绝却又转息而至的一剑。
雷电嗤嗤缠绕，电弧轻轻跳跃，毁灭的气息萦绕而上，却没有扭曲虚空，震破苍穹，甚至就像温顺的暖风，徐徐而过，洞穿了一名站在最前方妖族的胸腔。
这是最后的一刺，也是最后的结果。没有之前的画龙吞卷之气，没有书卷淡雅之心，没有锋芒无垠之势，有的只是最后的惩戒和释然。
穿过的瞬间，其萦绕在内的雷霆似乎庞大数倍，刹那间便吞噬了妖族那数十丈之高的血肉之躯，身消道死。
莫泪殇剑眉微蹙，似乎从这一剑感悟了些什么，却犹如雾霭弥漫始终看不清方向，阻碍了他的感知。
叶白，他本应是温文尔雅仗剑走天涯的儒侠，却因为妖族的挑拨离间和凶残至极的手段，至人族内讧不断，因此，他欲一人之力拯救人族，可惜最后却反遭人族污蔑，甚至背叛。
从被背叛的时刻，他就清楚，从帮助的那一天开始他就预感会有这等情况。纵然他明白人的劣性就是如此，帮的越多，反而被认为是虚伪，帮的少了，却说不配为人。
他悲吗？也有，他也是人，不过却悲的是人族的精神，人可恐惧，可畏惧，可怯弱，却不能失去傲骨，不能失去自强不息。若失去了傲骨之心，失去了尊严，那人族也不配成为万物之巅的物种。若失去了自强不息，那只会怨天尤人，毫无强大之心。
他同样也恨，却恨得是天地的不公，天地不仁，天道没有人族的容身之地。他欲破苍穹还人族一个朗朗乾坤。至少能让人族安详的渡过晚年的一天。
人族卑劣，却又内讧不休。然他却清清楚楚的明白，哪怕他是神，是圣，也救不了人族的劣性。
因此，他不但杀的是异族，也有人族。
杀的是人族的耻辱，杀的是人族的卑躬屈膝，杀的是人族的卑劣人性……但，人可以救治，而异族却不能。因为万族视人族为生物之废，生物之耻。
所以，这一剑应该是万物的终结，也是万物的惩罚，带着这一剑，仗剑走天涯！
银蛇飞舞，清冷的月光在之下显得更加的清冷高贵。叶白的剑锋上滑落着一串串的血花，摇曳着灿烂的辉煌，似乎在证明什么，证明这乱世出英雄的经典。
书香城外，麻衣布鞋始终没有沾上那猩红杂乱的液体，至始至终都是那么干净，朴素。直至万魔群妖消散，似乎他永远只有平平淡淡的心。
清寒的月光渐渐暗淡，电闪雷鸣慢慢消退，莫泪殇却觉得这明月失去了以往的光辉。雨渐渐下了起来，淹没了莫泪殇的视线，漆黑再次入潮水般淹没了莫泪殇全身，直至眼前出现点点光斑的时候，莫泪殇发现自己已经再次置身于执法塔中，体内那汹涌澎湃的力量感尚在，遍地的血泊尚缓缓流淌。
嘎吱！厚重的铁门发出无力的嘶喊声，缓缓敞开。
段尘微皱着眉头，他在铁门外等待了足足数时辰，直至那股浑厚气息消散的刹那，他踌躇了片刻方才推开铁门，只是前脚还未踏进的刹那，段尘就有种全身发冷，深入地狱的感觉，就像从眼光明媚的午后走向阴森的坟墓，那种死气萦绕，尸山血海的的恐怖。
特别是看到伫立在血泊上的莫泪殇时，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充斥在他的心头，单薄的背影却给他一种死亡来临的感觉，心头渗得慌，让段尘忘记了接下来要说出的话语。
“师兄，我再待片刻！”平淡的声音却带着刺骨的血腥，就像沙场上斩敌万千的将军，给人一种不可违抗的威严。
段尘微点着头，小心翼翼的退出第三层，直至他走出时，段尘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已经被冷汗浸透，太可怕了。
“深沉的让人感到有些可怕。”段尘心有余悸，“难不成凝聚先天之气的失败对他打击如此之大？”
昏暗的执法塔外死寂的可怕，莫泪殇盘坐在血泊上，目光毫无焦距的落在眼前的血花上，雷鸣电闪，似海磅礴的一剑充斥在莫泪殇脑海中，这一剑仿佛让莫泪殇忘记了一切。
塔外，残阳的余辉犹如燃烧的火焰般，遮掩了大片天空，打落在狰狞的铁塔上。肃穆的朱红高墙，玄晨杰负手而立，微寒的目光一动未动的盯着正前方的执法塔，其后站着无数道翘首以盼的冥幽宗弟子。
执法塔前，中年人三名执法者就像一旁在风中矗立的古树，屹立于古道上。
静，静的只剩下秋风拂过落叶的沙沙声。
他们都在等，等待着这只匍匐于地的巨兽再次张开血嘴。
苏琉娇也在等，青丝摇曳着，美目一动未动。
直到待到朦胧暮色从远处的天际蔓延至整片天地时，死寂的执法塔也未发出丝毫的声响，它就像一座尘封已久的坟墓，静静的矗立在雾霭中。
“时辰已经差不多了，执法塔还未开启。”
“他该不会死在执法塔中了？”死寂的场合不知持续了多久，人群中，有道嘶哑的声音泛起，就像激起千层浪似得，瞬间变得喧闹无比：“也就是说闹了半天，我们在这里白等了。”
“真是让人失望，好歹抽空来一趟！”站在人群之首，玄晨杰脸庞噙着冷意注视这铁塔，直至天地泛起星光的时候，他也未见到执法塔再次开启。
那淡淡的月光射过来，觉得脸上是泼了一盆冷水，玄晨杰摇摇头，眸子深处涌出少许无趣：“将这消息告知朱友贞皇子，又是少不了一番责怪。”
话落，玄晨杰不再继续关注，缓缓收回目光，转身越众而出。
诸多来自大名的冥幽宗弟子紧随其后，也是一脸的失望。
转瞬间，原本黑压压的一片人群就像散去了不少，寥寥无几。
苏琉娇修长的睫毛在风中狠狠的颤跳着，就算清冷的面容上也泛起一抹难以压制的失措，目视着狰狞铁塔的眸子好似失去了焦点，纤细的玉手微微攥起，显示着她内心的不安，迈着有些急促的莲步走下阁楼，走进林立的执法塔中：“开塔！”
清冷的噪音带着独特的尖锐，苏琉娇走来。
“无刑堂的手令，执法塔绝对不能随意开启！”
“时辰已到，他未出现那就意味着他死在执法塔中，就算此刻开塔也无济于事。”中年人怔怔道，目睹莫泪殇两次走出执法塔后，他毫不怀疑，莫泪殇会像前两次那般，一脸平静的走出来，然后对着自己露出灿烂的笑意。
中年人带着少许惋惜的声音就像锋利的刀锋般，将苏琉娇仅存的幻想粉碎，苏琉娇冷眸盯着中年人，攥着衣角的双手因为过于用力，指节有些发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转身，中年人望着失去往日冷静的天之娇女，嘴角泛起一抹苦涩，“执法塔中妖兽无数，人若是死了，那些畜生能会放过他？”
苏琉娇修长纤细的娇躯突然有些微僵的颤抖，就像那摇曳晃荡的枯叶，想到无数只狰狞妖兽啃咬莫泪殇的尸体时将其分尸的血腥一幕，苏琉娇清冷的眸子中已是一片死灰，转身，拖动着有些乏力的步伐，消散在渐临的夜色中。
目送苏琉娇的离去，一名执法者缓缓收回目光，看着中年人：“大人，他真的死在执法塔中了？”
“或许吧！”中年人低低的叹息了一声，便是再度将目光扫过那死寂的漆黑铁塔，心头泛起惋惜，摇着头离去，两名执法塔者也是蓦然一叹，这大概就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
……
昏暗的屋内，段尘正一脸恭敬的站在一旁。
“他出塔了？”老者端坐在祭坛上，眼皮抬都未抬。
段尘摇着头，有些悲天悯人道：“铭老，就让他多待些数日，你是未亲眼目睹他那失落的样子，我若是他，也绝对大受打击。我现在算是知道他在宗门中为何不受欢迎了，像他这样的人就是时刻受到他人的排挤。”
双眼为睁，老者道：“这不符合规矩吧……”
“虽说执法塔的规矩是由刑堂制定的，但在这执法塔中，这规矩还不是由铭老你决定。”段尘苦劝道，“再说，以他此刻的状态，若是出塔，要是哪个外门弟子不长眼再次惹怒了他，过片刻，他又得进塔！”
“那就依你！”老者眼珠微动，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段尘微松了口气，目光再度转过远处那狭长的走廊，依稀看到莫泪殇有些落寞的身影。
莫泪殇双眸微闭，半响后才缓缓睁开，蹙眉盯着有些死寂的血泊，漆黑的双眸有着夜空的深邃，却透着书生般的淡雅，这股平淡的眸子就像古井无波的死海，起不到任何的波澜。
直至许久，系统的声音方才在莫泪殇脑海中泛起：“恭喜宿主学涯香海（可进化）进化完成，根据宿主意愿，剑式名为‘戮海诛罚，’！”
“戮海诛罚代替学涯书海！（注：宿主可依旧对学涯书海拥有支配权！）”
“恭喜宿主戮海诛罚熟练度提至初窥门径！”
“恭喜宿主领悟云之意境！”
“恭喜宿主获得弱雷寂海！”
眉宇间的淡雅渐渐褪去，莫泪殇蹙着眉头，沉思着，在此次突破的时候，昔日那一幕再次重现，也就正如自己所猜测的那般，一旦自己突破，就会出现先前未完整的一幕。
心神微凝看着武技栏的一幕，莫泪殇嘴角泛起一抹笑意，经过这一次，他终于明白了可进化的意思。
一旦进化完成，就证明叶白的剑技全部传承归于自己。最后切合自身的意和心，完成一个独一无二的剑技，一个似模仿，却又独创的一个剑技。
纵然从这现阶段的时间来看，时间很短，很快的领悟出一个不弱于叶白的剑式，但只有莫泪殇自己清楚的知道，这个剑式可是耗尽了他不少的心神，无数的崩溃与死亡，即便这个死亡不是真正的死亡。
当然，这成功的概率有一半是因为有系统的功劳，否则，以他现在先天一重的天赋领悟也不可能领悟未知品级的剑式。
打开了意境栏，看着上面的意境，莫泪殇吐出了一口浊气，他没想到在领悟学涯香海的时刻竟然领悟出了云之意境，或许云之意境比较符合叶白的心境吧。
至于他获得的弱雷寂海倒没有显示，莫泪殇有些疑惑，无论怎么看，这既不像像剑意，也不像意境，更不像剑技，因此他也不知道这名为弱雷寂海的东西是属于什么。
莫泪殇也没有去管，既然想不出来，系统也没给提示，或许以后会再次出现吧。至少现在相当于一种状态，一种像网游吃了药物可提升攻击的状态，纵然他也不知道这状态是什么玩意。
起身，莫泪殇望着那敞开的铁门，依稀能够看见远处闪烁的鬼火，他不知道此次突破用了多少时间，不过寻思着也是出塔的时候，段尘却未出现。
不过段尘虽未出现，莫泪殇也不急着出塔，微按着剑柄，感受着其内汹涌澎湃的力量，莫泪殇前脚微抬，一步迈出，幽暗如水的剑光激荡而出，嗤嗤声骤然在死寂的执法塔中泛起，匹练般的剑气纵横而过。
莫泪殇不知道在数刻前，执法塔外有无数道人在等待着自己出现，也不知道苏琉娇的不安，也不知道段尘正苦恼的如何安慰自己，他就像获得新玩具的孩子，开始琢磨这新玩具的好玩之处。
直至数日后，段尘带着泛起血丝的双眸，目睹莫泪殇那极为风骚的一剑后，一道尖锐无比的高分贝声仿佛刺穿了厚重的铁塔，“你凝聚先天之气了？”
看着有些震惊失神的段尘，莫泪殇带着一如既往的口吻道：“嗯！”
这云淡风轻的口吻却让段尘有种暴走的冲动，自己这数日苦恼着要如何安慰这受到打击的少年，却不料对方在无声无息中就先天之境了！
段尘突然觉得自己怎么看都像是吃饱着撑着，气愤无比的冲至老者面前，厉声喝斥老者的为老不尊，俨然忘记了二者之间身份的差距。
直至老者脸色完全黑下时，段尘方才有些无力的停下来，正欲喝口水，继续指责老者。老者方才有空发话：“段尘小子，今日你若是不把话说清楚，我不介意将你踢到二级执法塔中！”
听到老者的反驳，段尘气势不弱，瞪着老者冷笑道：“铭老还想忽悠小子我到什么时候？你说莫泪殇丹田破碎，可是这家伙已经先天成功了！你老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把戏还要玩到什么时候？”
先天成功！？
这四个字就像带着某种魔力，屋内的空气骤然凝固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