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寂静的云海。
万籁俱寂,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莫泪殇微闭着双眼盘膝坐在雅阁中的阳台上,单薄的身影在云雾中有些渺小。
一轮皓月遥遥的挂在天际,清冷的月光洒落在莫泪殇的脸上,显得妖异。
功点值所化的能量在莫泪殇体内汹涌澎湃着,莫泪殇整个心境就犹如这片云海,宁静无比。
与此同时,在远远高耸的雅楼上,苏琉娇静立着,在月华的笼罩下,她那冰雪般的眸子泛着淡淡的光辉,如谪仙临尘不食人间烟火的广寒仙子一般。
清冷如月光的眸子一动未动,苏琉娇视线凝固在远处那道单薄的身影上,心头思绪翻滚,回想着今日见到莫泪殇的一幕幕,渐渐的,苏琉娇发现这少年就好像黑暗中摇曳的雨雾,有些看不透。
今日算是她和莫泪殇的第一次正式见面,莫泪殇和她想象的一样邋遢,甚至没有谈吐优雅的举止,他就像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丝毫不介意别人的眼光,甚至不刻意在自己面前保持着优雅。
想起以往那些曾和自己吃过饭的师兄弟,哪个人不为了刻意表现出得体的修养内涵而拘谨,而莫泪殇,如此的狼吞虎咽,没有丝毫的风度。
若是他衣着整洁干净些,或许在落日黄昏的时刻相遇幽径小道中,自己没准还会生出少许好感,至少他那张脸还是十分耐看的。
想到这里,苏琉娇冰冷的面容上扯出一抹轻轻浅浅的笑意,也就是说,自己对莫泪殇的态度并不是十分厌恶,但也不意味着自己能够会很平静的接纳这件荒唐的亲事,她骨子里的倔强始终都在,她抗拒命运轻易的被人规划,就算那人是她的亲生父亲,同样她也坚信两人不同世界的人绑在一切,到最后,对谁都是伤害。
想到这里,苏琉娇俏容好似月光般清冷。
不知道何时,苏幽哲出现在雅楼上,站在苏琉娇一旁,冷峻的目光也凝固在远处单薄的背影上,却一直未出声,或许觉得话语沉重到难以开口的地步。
父女俩就这般静静远视着莫泪殇,半响后,苏幽哲才开口道:“在他懂事以来就知道了自己的丹田破碎,但他却从未忘记过修炼,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不安于现状,不甘于平庸,他时刻坚信着有一天能够凝聚先天之气!”
苏琉娇侧过来脸去,她看不到苏幽哲的双眸,却能够听出苏幽哲话语中的坚定,这些年以来她可是也曾见过自己父亲为了寻求重凝丹田的方法付出了多少努力,蓦然一叹,苏琉娇蹙着眉头,轻声道:“盲人走在深夜中寻找着一丝曙光,但他却不知道从一出生,在他的世界中就没有任何的曙光,只有黑暗,就算一只寻找下去也无济于事。”
一名丹田破碎的人就像盲人,在深夜中寻找着曙光,待黎明来临时,就会有曙光的出现,只是盲人却不会看见,他只能毫无休止的寻找下去,直至消亡。
苏幽哲摇着头,反驳道:“树根就算被埋在地下无人问津,就算地上堆砌高山,也决然不会停止探索而力争冒出新枝。”
“他比谁都勤奋,比谁都努力,比谁承受的最多,曾在无数日夜,我看到他为了凝聚先天之气而弄的遍体鳞伤,我也看到他受了无尽羞辱而曾紧咬着牙,我也曾看到绝望的他抱着头蹲在地上痛哭流涕,但他却未曾放弃!”
“你不应该让他受这么多苦,你明知道他不适合这条路!”苏琉娇柳眉蹙的更深,想到这少年绝望而抱头痛哭,承受无尽同门的凌辱,设身处地一想,苏琉娇心中不免产生了一种悲凉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看向莫泪殇的目光中也多出了一抹怜悯。
“若是他放弃,我会尊重他的选择,让他过着平凡的日子,但他选择踏入武道这条路就要选择承受,强者不是没有眼泪,只是他们带着眼泪前进。”
“武道这条路注定不是风平浪静,在这条路上强者搏出惊涛骇浪而不沉沦,而懦者就算是风平浪静也会溺水,我一直等,等待他开口的时候!”苏幽哲语气带着一丝沉重,就像脚下这座幽哲峰般沉重。
“若他开口放弃,我不会失望,就算他眼前一片漆黑,我也会为他开拓出一条光明的路!”
“娇儿,你一直强调你和他是不同世界的人,不,凡是踏入武道的人从一开始就是相同世界的人。只是你们比较幸运,受到上天眷恋,可以挺着腰板在这条路上攀登着,而他却只能匍匐前进,就算如此,他也不会放弃!”说到这里,苏幽哲厚重的大手轻轻拍着苏琉娇的后背,“所以,他总有一天会追上你的!”
“可是我们会走的越来越快,直至他连我们的背影都看不见!”苏琉娇声音还是那般清冷,在话题本质上他虽怜悯,却也不愿去搪塞自己。
“娇儿,腰板挺得笔直的人始终不会走在攀登的最前方,有时候要学会匍匐前行,而在你们匍匐前行的时候,就是他追上你们的时候!”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东西最可怕,懒惰和懦弱,懒惰就像负重的骏马,难于前行,而懦弱就像剪断双翼的雄鹰,难于上青天。当一个人将这二者践踏于脚下的时候,那他就像那浪花般,就算无数暗礁挡在前方,撞得粉碎也不肯后退一步!”
“人最可悲的是自己不能战胜自己,当懦者立怯时,那就是直上青冥的时候!”
苏幽哲说完就不再停留,挺着有些孤寂的身影消失在冥冥夜色中,看着苏幽哲消失在云雾中的背影,苏琉娇一阵沉默,清冷的眸子转向远处那到消瘦的身影,山风冷冽如刀,吹刮着莫泪殇单薄的身影,却也未曾见过这道身影有所摇摆过,他就像山石般矗立着。
……
莫泪殇不知道有一道美目在夜色中注视着自己,他就像黑暗中等待破茧彩蝶,忍受着蛹决裂的痛苦,只待破茧而出那一刻,惊艳了这风,这云,这世人。
而那一刻,莫泪殇深信不会太久远,体内那汹涌澎湃的能量时刻撞击着骨骼和皮肉,气血也如惊涛般驰骋破浪,融入其内。
先天之期,莫泪殇漫长的等待着,宿夜修炼,直至天地间第一缕曙光破开万重云雾透射在他脸上的时候,莫泪殇方才睁开双眼,微握着双手,感受其上传来的力道,嘴角泛起一抹灿烂的笑意。
只是看着那少了数千点的功点值,莫泪殇嘴角就不经意的一抽,人生是如此的艰难,看来自己不得不将屠夫的枝叶发扬光大。
起身,莫泪殇看着着翻滚的云雾,铿锵一声,剑出鞘,幽暗如水的剑光激荡而出,撕开云雾,其身犹如风般飘忽不定,时而清风和煦,时而飓风狂暴。
苏琉娇从修炼中醒来,走至窗前,看着那舞剑的身影,蓦然一叹,“就算父亲对你寄予重大的期待,但在我看来这却是一种伤害,对于一名绝望的人给了他一个渺茫的希望,到最后这希望终将成为泡影,这可是件很残忍的事情!”
“不管如何,还是由衷的祝福你在即将到来的宗考中取得漂亮的成绩!”想到宗考,苏琉娇眸子有了几分莫名的惋惜,就算取得不错的名次,丹田破碎就能将他拒于内门之外。
修习武技,感悟学涯香海,攻克剑阵中的剑印。
让莫泪殇有些讶然的是苏琉娇的态度,他明显感觉到苏琉娇的态度有所转变,特别是来叫自己吃饭的时候,并未打断自己的修炼,而是站在一旁等待。
甚至在今日黄昏的时候精心为自己准备一套宗袍,莫泪殇可是看的出,这宗袍比起外门那些王公贵族所穿的武衣更加的昂贵,穿起来又格外的舒爽。
有好的衣服穿,谁也不会不愿意,莫泪殇也难得整理了自己有些邋遢的长发,不过其发未扎束,走出雅阁时,衣和发皆飘飘逸逸,微微漂浮,好似走在云雾中的仙人,让一旁的苏琉娇美瞳一缩,清澈的眸子中掠过一抹讶然,这家伙干净起来还是挺俊雅的。
心中虽讶然,苏琉娇脸上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淡道:“走吧!”
“嗯!”莫泪殇背负长剑走在其后,看着前方晃动交替的修长细腿,暗暗沉思着这丫头今日的变化,先是等着自己吃饭,又是给宗袍,想着想着,莫泪殇眼瞳不由一缩,抬眸看了苏琉娇那柔顺如柳絮的青丝,摇曳在云海中煞是好看,难不成真像苏叔说的那般,这丫头要嫁给自己?
这荒唐的想法一出现,莫泪殇就立即将之否定,嫁给一个丹田破碎的废物,若是苏琉娇长得奇丑还说的过去,而偏偏她长的比夜空还美。
懒得细想这个问题,莫泪殇纯粹将苏琉娇今天的反常归咎于她今天来姨妈这个解释,走在石道上,莫泪殇抬起头看着天边那倒挂的彩带,夕阳下的余辉就如泣血般猩红,莫泪殇突然道:“刚刚不应该换衣服的,若是血落在身上,岂不是糟蹋这衣服!”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苏琉娇神情一怔,头也不回道:“明日我再让下人多准备几套!”
“那我就放心,第一次穿上这么好的衣服!”莫泪殇噙着灿烂的笑意道,漆黑的目光却停落在下方那翻滚的云雾上,透着刺骨冷意,好似穿过那重重云雾,落在那鳞次栉比的剑阁楼宇上,当黑夜为这茫茫天地披上一层轻纱的时候,也是血花溅起的时候。
想到这,莫泪殇右手娴熟无比的按住剑柄,剑欲正出鞘,正欲染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