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符押着小俊子和小刀刘回到兵马司,不审不问,每人先赏二十鞭子。
宋斯文提醒道:“小俊子是宫里的太监,打不得。”
韦符道:“怎么打不得?到了兵马司,不管阎王爷还是小鬼,大爷我通通鞭子伺候。”
宋斯文道:“太监犯了律法,要交给内务府处置。”
韦符根本不听劝,道:“打完再送内务府。”
小俊子细皮嫩肉,可遭了大罪了,一顿鞭子下来,身上皮开肉绽,让人不忍直视。
打完再审,小俊子哼哼唧唧道:“你有种,有种就打死洒家。”
韦符道:“还嘴硬,你算什么东西,本大人打死你像碾死只蚂蚁,来人,再赏这个阄货二十鞭子。”
宋斯文吓坏了,他刚找着个差使,指望着这个台阶朝高处飞呢,如果打出人命,韦符保不住,他也别想在此呆下去。
宋斯文拦住韦符道:“你歇一歇,让我来。”
宋斯文和气地对小俊子说道:“这位公公,好汉不吃眼前亏,事已至此,不如爽快点。不交待肯定过不了这一关。”
小俊子只想尽早逃脱韦符的魔爪,道:“宫里的事有宫里的规矩,且轮不到小小的兵马司来管洒家,快送洒家回宫。”
宋斯文低声道:“兵马司管不着你,军机处也管不着你吗?你知道你惹着谁了吗?”
小俊子问道:“谁?”
“这位公公,你真不知道轻重,你差点把穆大人相中的孙女婿给净身了……”
“啊,邵天门真和穆大人扯得上关系……啊不,洒家不知情啊,不知者不为怪!”
宋斯文笑道:“我不管你知不知情,把你知道的事情快说了吧,说完我保证送你回宫中。”
小俊子这回才算知道厉害,不敢丝毫隐瞒,将胡大敛送邵天门给他的事说了,也把自己为何要急着给天门净身的事交待了。
韦符不关心天门的事情,一心想找到霓儿,追着小俊子问霓儿的下落,他哪里知道。
不说再打。宋斯文拉住韦符道:“别打了,就他这身子骨,二十鞭子够他养半年的,别弄出人命来。”
宋斯文问胡大敛什么来历,住在哪里,小俊子一一如实相告。
宋斯文心里有了底,具结文书,让韦符快禀报穆大人,速将小俊递解去内务府。
韦符还有些犹豫,怕小俊子肚里有货没吐干净。
韦符道:“霓儿的下落没问出来,不能让他走。”
宋斯文道:“留着小俊子不仅会给你惹麻烦,还让穆大人不好周旋。宫中的人,自有宫里的章法治他,我们别自寻苦恼。霓儿的下落我知道,你按我说的去办,必定能找到。”
韦符将信将疑道:“你知道?”
宋斯文道:“你若想讨穆大人的好,现在去向他请命出京,亲自去安徽走一趟。找到胡大敛,就能找回霓儿小姐。你不亲自去也行,让穆大人给安徽巡抚写封信,也万无一失。何去何从,你酌量着办。”
韦符当然想表现一番,道:“我干脆谁也不知会,悄悄去悄悄回,给义父一个惊喜。”
宋斯文心说,你要这样办,那穆彰阿可真是又惊又喜了。京官不经上谕批准,擅自出京,但凡言官知道,一个奏折便能把你参下来,到时谁也保不了你。
宋斯文有自己的打算,当下并不多言,不过为了今后开脱自己,只点了一句道:“你敢擅离职守吗?”
韦符道:“为义父办事,有什么不敢的,司里有你替我打理我放心。”
这韦符果然大胆,一声不吭,带了两个心腹,连夜出京去了。
乔头带着天门回府,等穆彰阿下朝问话。
天门这几日虽没受苦,却被吓得不轻,小孩受了委屈想娘,便一直嚷着要回家。
乔头道:“天门少爷,你不是有神通吗?快快发功把霓儿和响地找回来。”
他以为神通是穿衣吃饭,饿了便能吃到,冷了找件衣裳披上。天门的神通不由他自己掌握,纵然来了,不用心领会也把握不住。
天门不懂什么叫神通,想了半天,说:“我找不着霓儿。”
他这句便是神通。可惜乔头听不懂。
此次如果宋斯文拦着韦符,不叫他亲自去安徽找人,霓儿可以回来,他这一去,好心办了坏事,全耽误了。
韦符自从沾上鸦片,烟瘾大得很,几乎须臾离不开。
上次韦符去穆府谢恩,在穆彰阿面前坐了半个时辰,眼泪鼻涕直流。穆彰阿瞧出文章,问他是否沾上了大烟。
韦符并不瞒他,说自己因病痛,抽大烟排解痛苦,不料竟上了瘾。
为了治病,情有可原,穆彰阿没有责怪他,只是再三叮嘱,要他尽快戒除烟瘾。如今举国上下禁烟,而且因为禁烟的事马上要起战事,此时沾上大烟,可不是明智之举。
说是说,韦符临走,穆彰阿竟让乔管家拿了一包鸦片送给他。
穆彰阿知道抽大烟的人,送他什么都不当好东西,只有鸦片,那简直是他的命。穆彰阿只所以既让韦符戒毒,又送他鸦片,其实还是为了让韦符感恩。
为了韦符升官的事,自己棋失一着,虽说现在补救过来,可谁知道韦符领情不领情呢?明着来谢恩,背地骂自己也说不定。
穆彰阿藏的鸦片,是以前南方的官员进京时送的。本来他留着笼络大臣,朝廷下令禁烟,尽管有些大臣还在家里人偷食,他却不能再送这东西了。
韦符接过穆彰阿送的鸦片,眼里放光,异常激动。又跪倒磕头再感谢一番。这回谢恩就显得真诚多了。
穆彰阿看在眼里,忧上心头,心说韦符怕是得毁在这上头了。
且说声符一心要替穆彰阿做些事情,以此表明穆彰阿没有看错人。
韦符连夜出京,打马如飞,不一日便到了沧州地界,稍事休息,找个背人的地方,烧一个烟泡,美美的享用完,再次上路。
又一日到了德州。连着赶路,人困马乏,不得不找个客店住下。
这一住出了事啦。韦符不沾大烟时便吃喝嫖赌,无所不能,如今再加上毒,算得上五毒俱全。
韦符晚上在客店闲着无事,找个酒铺子,让两个心腹陪着,弄壶好酒,三人喝上了。两个心腹不像韦符有心事,他们不管那些,有酒无娘,醉他娘的再说。一壶酒喝完,韦符还有些清醒,想着明日早起赶路,便不想再要酒。
两个心腹酒瘾刚上来,不肯罢休,想着法子哄韦符开心。三言两语,本就臭味相投,韦符便把持不住了。
酒足饭饱,再起色心,当即向店家打听着一个当地最有名的妓院,三个人又去寻欢作乐,直到东方泛白才尽兴回客店。
回到客店,韦符的烟瘾上来,让心腹赶快烧烟泡。心腹翻出行李,抖落个底掉也没找到随身携带的鸦片。
原来他们在妓院放浪时,客店里进了盗贼,将他们的盘缠连并鸦片搜罗一空。
没有盘缠还好说,找个衙门,报上名号,借些银子不成问题。可是没了大烟不好办。现如今正在禁烟的风头上,在德州人生地不熟的,有钱也买不到。
韦符烟瘾上头,浑身发抖,在房中发疯。
两个心腹没办法,留一个人守着韦符,去一个人借钱踅摸大烟。
直等到正午时分,出去的那个心腹也没回来。韦符已经撑不住了,心魔难耐,谁也拉不住,把客店砸个稀巴烂。
店家报官,差役过来将他锁去了衙门。
心腹没办法,只好把穆彰阿的旗号打出来。知府闻听是军机大臣穆彰阿的义子到了,亲自过来安抚。
知府看韦符的情形,知道是犯了烟瘾。不由为难起来,有心巴结穆彰阿,睁一只眼闭一只,弄点大烟给韦符抽完,送他出德州,却怕言官知道了参他。不管吧,又怕得罪穆彰阿。
知府正为难呢,有差役来报,抓着一个鸦片贩子。
哪是什么鸦片贩子,是韦符的心腹,想买大烟没有门路,在大街上逢人便打听,叫人举报到官府。
那差役为了立功受赏,竟使个计,把查获的鸦片从库房提出来,找个人卖给韦符的心腹,然后再来个人赃并获。
朝廷有令,买卖大烟者一并死罪。
这件事就闹大了,一时德州所有衙门官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由于牵涉到朝廷重臣,知府不敢擅自作主,只好一面将韦符等人押解回京,交由刑部处置;一面给穆彰阿去信说明原委。
韦符私自出京,违犯禁烟条令吸食鸦片,纵容手下买卖毒品……哪一个罪名都不轻。
穆彰阿收到消息,当时便气晕了过去。
宋斯文也傻眼了,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原以为韦符出京,他在兵马司作主几天,好好展露下自己的才能,哪里想到韦符竟惹出塌天大祸。
如此一来,韦符不保,他这个才干了几天的差使也丢了。
韦符被下了大狱,一来一去耽误了数日。穆彰阿再派人去安徽,想找回霓儿,可就难了。
韦符一步走错,不仅自己身陷囹圄,还把穆彰阿拉下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