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宣娇自从毁容后,一直很憋屈,精神压抑,肉体空虚,偏偏她又是不懂耍手腕用计谋的人,吃情人的亏,受王兄的气,毫无反击之力。
幸亏有天门为她指点迷津,一方面派出一队女兵,稳住女营不被裁撤,另一方面带她走出信仰误区,让她的灵魂得到解脱。
但是曾经对她激情澎湃的杨秀清,翻脸不认人,对她毫无怜惜之情,将她的女兵派去与清军的江北大营苦战,致使她的数千精兵全军覆灭,这且不说,杨秀清竟污蔑她的主将苏三娘率部不战而逃。
洪宣娇无法证明苏三娘是死是活,在圣殿上与杨秀清争执一番,只好强忍下这口气。
可杨秀清欺人太甚,她正在奎星阁为天门修宅子,请天门为自己诵经通神,忏悔赎罪,杨秀清竟先下手为强,把天门软禁起来。
今日的洪宣娇,不再是往日躺在杨秀清身下求欢的小寡妇,也不再是替杨秀清把护女营的傻女人,她觉察出天王对杨秀清早晚要动手,她的火枪队将是天王的杀手锏,她凭借御妹的身份,西王的遗孀,女营和火枪队的总指挥,怎会再任杨秀清欺凌。
对杨秀清的积怨在一瞬间暴发了,洪宣娇失去理智,在圣殿之外,一刀杀了杨秀清的心腹手下。
圣殿上陆续有官员走出来,看到天门的随从倒在血泊里,纷纷惊诧不已,有胆大的上前询问原委。
洪宣娇道:“此人是清妖的奸细,他欲刺杀本王娘。叫人搬走尸体吧,本王娘自去见天王申明此事。”
洪宣娇轻飘飘地说完,招呼着天门便欲向天王府走去。
东王的心腹大臣大都清楚,春官丞相邵天门的侍卫是东王府的人。他们虽不甚了解,东王与天门之间是恩是怨,但洪宣娇杀了东王的人,却又不动天门一根指头,并且要与他肩并肩地去见天王,此事太让人摸不清头脑。
有人暗中跑去向东王通风报信。
杨秀清尚未回到东王府,得知洪宣娇杀了他的侍卫,要劫持天门去见洪秀全,大吃一惊,不知是因为他的阴谋败露,还是因为天门哪里得罪了洪宣娇。
杨秀清不敢大意,安排手下回府带兵接应,然后下轿换马,亲率十数侍卫朝圣殿门前飞奔。
洪宣娇杀了东王的人,仍不肯罢休,拉着天门便去见天王。
东王软禁天王的义弟,天国的开国谋士,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阴谋,不弄个水落石出,后患无穷。
众目睽睽之下,天门进退两难,脚下迟疑之间,觉得他此时去见洪秀全,有百害无一利,便说:“姐姐,你当街杀了东王的人,他必不会善罢甘休。我们此时去见天王,岂不是将他扯了进来?”
“杨秀清能怎样?他若敢寻到天王府大闹,我就给他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天门心里说,你还要杀杨秀清?太不自量力了,“姐姐休说气话,未得天王旨意,且不可轻举妄动。”
说着话,天门觉得拇指上的扳指一动,很奇怪地自动转了半圈。这是什么预兆,怎么此前从来不曾有过。
天门忧惧不安,将目光远眺,越过众人头顶,直看向大街的尽头,杨秀清正快马加鞭向这里奔来。
天门示意洪宣娇,“东王率兵朝这里来了,姐姐只管装糊涂,就说是我的侍卫轻慢了你……”
洪宣娇四下张望,一脸狐疑道:“天门,你休唬我,他在哪里?”
“他转眼便到,姐姐相信天门就是。”
一个侍卫罢了,竟招致东王亲自带兵前来,他到底紧张什么!
“他的消息可真快!”洪宣娇说着从怀里掏出令牌,交给手下,“速去营中将火枪队调来,今天我便灭了这个不忠不孝,无情无义的奸贼。”
说杨秀清不忠并不错,不孝从何说起呢。天门顾不得细想,着急道:“姐姐,你怎擅自动用那支队伍,那可是天王的……”
“那支队伍早晚要用到杨贼身上,今日王娘便先斩后奏,替王兄除了这心腹大患!”
这下要有好戏看了,洪宣娇有火枪队,杨秀清有以一当十的亲兵卫队,究竟谁胜谁负难以预料。
难道扳指的异动在提示我,“王杀王”的谶语要应验了吗?天门暗忖,若真是如此,须趁乱撤退了。
天门环顾四周,暗中瞧准一条退路,只等杨秀清带兵赶到,骚乱一起,便悄悄溜走。
很快,一阵纷乱的马蹄声由街的一头传过来,众人也都听到,不约而同伸手脖子去看。
天门慢慢后退,洪宣娇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天门感觉到她的手心里全是汗。
“你要撇下姐姐独自逃走?”
“天门怎能丢下姐姐呢,姐姐的火枪队尚未赶到,杨秀清又来势汹汹,我担心姐姐吃亏,只好去禀报天王,请他前来主持大局。”天门说。
洪宣娇慌忙撒开手,天门便由人群缝隙里钻了出去。
天门刚躲到一棵大树后头,杨秀清已奔到洪宣娇面前。他端坐马上,居高临下,扫了一眼地下侍卫的尸体,冷冷地说:“西王妃,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要在圣殿前杀人?”
洪宣娇为拖延时间,胡搅蛮缠道:“哟,这么耀武扬威的,我当是哪位大英雄呢,原来是东王九千岁,外头战事正紧,您不去指挥打仗,怎么有闲心在城里头溜达。”
“你少啰嗦,我问你为何要杀人,邵天门呢?”
“不是我要杀人,是他要行刺我。若不是我反应够快,险些就见不到东王九千岁了。”
洪宣娇不等杨秀清说话,反问道:“东王该不是专为这个小侍卫而来吧?”
杨秀清重重哼了一声,“胡说八道,谁会刺杀你。天门在哪里?你把他怎样啦?”
“他这会儿想是已经在给本王娘暖床了,不知东王找他做甚,难道你……呀,我明白了,原来东王男女通吃!”洪宣娇有意恶心杨秀清,放荡地大笑说。
身为西王妃,又是在圣殿之下,竟然当众说出如此淫邪不堪的话。众人面面相觑,等着瞧杨秀清如何下台。
杨秀清脸色铁青,盯着洪宣娇遮了面纱的脸,不由地便想岔了,他以为洪宣娇看上天门的美色,为抢走天门才动手杀了侍卫。
这种事洪宣娇能干得出来,若为此事,便是难堪些也不打紧。
“宣娇,要闹回去闹,别在大街上嚷嚷,休忘了你的身份。”杨秀清跳下马,走到洪宣娇跟前,放下身段,和颜悦色地悄声劝她。
洪宣娇很久未听到杨秀清如此低柔的声音了,身子不禁一阵颤抖,眼睛便湿润了。
但是她很快明白这是杨秀清的缓兵之计,那个曾给她以宽厚胸怀,柔情蜜意的男人早已与她形同陌路,他的身体,他的心已经永远不会属于她了。
洪宣娇激动的心慢慢冷却下来,按在刀柄上的手慢慢握紧了。
“走吧,我送你回营,正好有件事要和你说,是关于苏三娘的——”杨秀清以为哄好了洪宣娇,拍拍她的肩说。
“姓杨的,你少跟我假惺惺的,不是在大街上,不是当着众人的面,你会理睬我?苏三娘什么事?她的死活与我有何关系?我且问你,你为何要将天门软禁起来?究竟是何居心?!”
“怎会有如此说法?我并没有软禁他啊!”杨秀清惊讶道,“我见他借居翼王府上,诸多不便,好心为他找一处宅子安家,难道有错吗?”
洪宣娇不及细想,追问道:“你能有此好心真是难得,那为何要派许多侍卫监视他?”
“这个,此话从何说起,他不过是一个春官丞相,我监视他做什么?宣娇,你休胡思乱想,你告诉我,你和他是否真有了那……那种关系?”
杨秀清知道洪宣娇骄横,被自己冷落后,自然是不甘寂寞,天门又生得那般俊美,被她盯上在情理之中。
杨秀清想着又多了心,难道说天门主动向我提亲,主动攀附杨家,是为躲避这个荡妇的纠缠?
洪宣娇接下来的话让杨秀清如吃了苍蝇一样恶心起来。
“我说天门为我暖床,你以为是梦话吗?你以为你不要我,就没有人喜欢我吗?哈哈,姓杨的,比你有情有义知冷知热的人有的是,天门年轻英俊,又会说话……”
“住嘴!你这个荒淫无耻的贱女人!”杨秀清怒吼道:“洪宣娇滥杀无辜,触犯天朝刑律;言行失仪逾矩,有失王室典范。‘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来人啊,将她绑起来,押入天国大牢。”
杨秀清的亲兵应声跳下马,向洪宣娇冲过去。
洪宣娇早有准备,“哗啦”一声抽出腰刀,身形一拧,将刀架到了杨秀清的脖子上。
杨秀清没料想她敢对自己动手,愣了一愣,倒并不害怕,冷笑说:“洪宣娇,你要造反吗?”
“究竟谁要造反?你欺天罔地,心怀不轨,贼子野心已昭然天下,本王娘今日便替天行道,除了你这逆贼!”
杨秀清以为洪宣娇受他冷落,在洪秀全那里也已失宠,心里扭曲变态,因此才信口开河。
于是哈哈大笑道:“非是本王不仁,而是你自作孽不可活,主动要为自己加一条罪状,造谣惑众,诬蔑王者。洪宣娇,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吗?”
说时迟那时快,杨秀清头、手、脚协作移动,闪、拿、蹬同时发力,眨眼之间已下了洪宣娇的腰刀,锁住了她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