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快十一点左右,整个大同村都陷入了寂静。成墨拿着一个脸盆走到了外面,借着不远处一盏昏黄的路灯在唯一的一个水龙头前洗漱起来。
大同村的夏天有一个非常不方便的地方就是洗澡,他们这里没有淋浴的地方,也没有这样的条件。所以她只能等大家都睡下之后在一个人出来擦洗。
今天为了安抚崔灿烂她用了好多力气也出了很多汗,现在身上感觉黏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听莉莎说,往山顶的方向走,在里面有一处天然的山泉池,只有夏天的时候才会蓄起来一些水。虽然不是很大,但是水很干净,正好可以在里面洗澡。她就等着有时间自己一个人悄悄的过去那里洗一下。
正在接水,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接着她面前的石板上也投下了一道影子。
成墨转过头看到谈言封的同时,刚刚悬起来的心又跟着放了下去,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你怎么还不睡?”
“给我看看。”
“看什么东西?”
成墨不假思索的反问道,刚说完谈言封就已经牵着她的手,将她拉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借着头顶的光,他开始低头很仔细的查看起来。
以成墨的角度看下去,只能看到他的头顶,柔软的发丝随风飘扬着,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一摸。
“嘶。”
她正看得入神,突然感觉手上传来一阵疼痛,忍不住就倒抽了一口冷气。
谈言封握着她的手抬起头来,眼里带着些许责备:“你就这样放着不管了?还往水里泡?亏你还是要当医生的人!”
成墨莫名被他骂了一顿,低头的时候才发现,她的左手手腕处竟然有一道细细长长的伤口,像是被人挖破的,血都已经凝固在了一起。
她突然想到刚才自己使劲抱着崔灿烂的时候,她拼命挣扎的场景,这个伤口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留下的,而她自己却完全没有注意到。
谈言封从口袋里掏出了湿纸巾,小心翼翼的将她伤口周围的污血擦拭干净,然后又拿出了一个创可贴,仔细的贴了上去。
“这次来的匆忙,没带消毒的东西,你要注意点,如果发现不对,我们要赶紧下山去医院。”
“就是一点小伤,又不是断了手指头。”就流了点血,竟然都被他说成要去医院了,成墨不免觉得他太夸张了些。
她抬手看着手腕处那个小小的创可贴,眉眼突然低垂了下来:“你的……选择是什么?”
安静的夜晚,她一句话像是落在平地上的玻璃杯,炸裂的声音从谈言封脑海四周响起。
他坐在椅子上,手指玩弄着创可贴的外包装,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成墨也不说话,静静的坐在一边,继续看着手上的创可贴,仿佛上面画着什么精致的花朵一样。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谈言封轻轻的喟叹了一声,这才开口。
“我比他们接到电话的时间要早一些,全国联赛结束之后的第二天,我就接到了国家队的电话……”
听到这句话,成墨没有想象中的诧异,仿佛一切都理所当然一般。作为两次全国联赛的MVP,带领球队拿到总冠军的篮球队队长,他有这样的待遇很正常。
谈言封的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浅黄色的竹椅在这深夜发出极具年代感的叹息。
“其实高一的时候我就已经接到过他们的电话,但那个时候S班才组建没多久,我不能离开,所以还是选择留了下来。”
随着他的叙说,成墨渐渐抬起了头,目光落在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那双桃花眼望着天上的星辰,有星星倒灌在了漆黑的瞳孔里。
她知道S班对他来说很重要,却没想到会这么重要。重要到能够让他放弃去国家队的宝贵机会,要知道他的目标是进入nba赛场,而在此之前,在国家队得到系统的训练,才能走到国际赛场,走上国际赛场他才有机会被nba发掘。而第一次机会,他原来早就已经放弃过了。
“今天这场冲突迟早会发生,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段会在大同村。还有一年我们就要面临高考,未来的选择早就提上日程了,这次接到电话之后,我一直在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能给我一个选择吗?”
谈言封突然转过了头,两人的视线碰撞在一起。
他的问题突然又尖锐,让成墨有片刻的不知所措,但好在还是很快平复了下来。
“除了自己我不能帮任何人做选择,我只能说,我们都是幸运的,因为有明确的目标,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知道自己未来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但高二S班里还有很多人并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他们固执的想要掌握当下,甚至想要永远留在S班这个壳子里,但是我们都知道,这并不现实。”
她的梦想一直很坚定,那就是成为一名医生,谈言封也很确定,自己想要做什么。可是班级里的大部分人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们只是有一个大致的框架。
现在的高道仁是固执想要留在壳子里的那一个,而王圣漓和栗然则是想要追求自己理想的那个。
要说他们中间有人错了吗?并没有,他们都没有错!如果一定要找出错误源泉的话,那是时间,是时间错了!它不该走的那么快,不该让他们的青春燃烧的如此迅速,眨眼三年即过……
谈言封无奈的扯起了嘴角,看向成墨的眼神突然变得宠溺起来:“如果我选择了国家队,那么我势必会离开德诚高中,也没办法履行给你的诺言,不能去B市的那所学校了……”
高一的时候他拒绝是因为S班,而这次他的犹豫却被拆分成了好几块。其中仍旧有S班,也多了她成墨的名字。
他想陪着她去B市,在那里追求梦想和爱情,可如果选择了国家队,他没有办法在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时间是一个残酷的东西,谁也说不准未来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