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程敬满抬头看向靳斯杰,瞪着红肿的大眼睛,鼓着腮帮子,不解的问道。
“先别写,这件事还不确定,太草率了。”靳斯杰皱着眉解释。
赵德育赶紧跟着附和:“是啊,太草率了,我看还是再调查一下的好。”
程敬满低头看了一眼登记材料,皱着眉又看了看警察:“这还有什么草率的?我的DNA比对都对上了,难道血液还能有假?”
“血液没有假,但是这件事一定有哪里出错了,事情太巧合。”靳斯杰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事情发生的突然,他根本就还来不及应对,本来以为这件事只是程敬满心血来潮,就算验DNA最后也不过是以闹剧收尾,可是怎么最后真的会变成这样,他现在脑袋一片混乱,只知道这个登记一定不能让他签。
“我就是这家人的孩子啊,当然会有这么多巧合,怎么感觉你今天怪怪的,还有你。”程敬满斜睨着靳斯杰,又指了指赵德育,把这两人弄得一怔,他们心里有着那个共同的秘密瞒着程敬满,此时不免有些心虚。
程敬满此时一心想着自己的父母,对于他俩有些异样的神色也没有察觉出来,转过头去,拿了笔又想继续填。
靳斯杰一着急干脆直接拽了程敬满的手把他扯了出来。
程敬满力气没有他大,而且自昨天晚上就没怎么吃饭,哭了一晚,哭得整个人都恹恹的,此时更是有气无力,被他扯了有些趔趄。
到了警局门口,靳斯杰想直接把他塞进车里,带回去,程敬满使了劲大力的甩开了他的手。
“你到底想干嘛啊?靳斯杰!”他有些烦躁,本来心情就不好,此时靳斯杰还在这里莫名其妙的捣乱。
今天早上他的卧室门还莫名其妙的坏了,怎么打也打不开,他好不容易从阳台爬出来,门又莫名其妙的好了,而且赵德育还非逼着他吃早饭,明明知道他没有胃口,急着去公安局,偏偏还把车借给了别人。
他觉得今天一天都诸事不顺,此时心情都跌到了谷底,根本没心思和靳斯杰吵架。偏偏今天靳斯杰也想有病一样,总是拦着他。
“我都说了,这件事不能这么草率下结论,你为什么不能等一等呢,给我两天时间,让我调查一下!”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阴阴沉沉的,天空乌云密布,低低的盖下来,让人有些喘不过气,公安局旁边的梧桐落叶已经落了一大半,打着旋随着冷风落下来,像是蝴蝶断掉的翅膀,像是疾风带走的生机,莫名的凄凉的铺了一地。
靳斯杰的头发好像有些长了,昨天晚上也没有打理,此时散散的垂在额前鬓角,微微掩住了眉眼,低着头看着程敬满的时候再不见眼角的风情,只剩下淡淡的疲倦。
程敬满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红肿着眼睛,苍白的脸色,执拗烦躁的皱着眉:“我不想等,我已经浑浑噩噩的活了十几年,现在好不容易找到我的家人了,我为什么要等?你凭什么要我等,就因为你觉得这件事草率?什么叫草率?我的DNA检查都摆在这里了,还叫草率?那怎么样才不叫草率,我就傻了吧唧没名没姓的再过几十年就不草率了是不是……”
“那家人都已经死了,你就算认了又怎么样?”靳斯杰也有些烦躁,抢过话头来,就口不择言的说道。
这一句就把程敬满说愣了,他刚才还皱着眉头,红肿着眼冲靳斯杰吼着,听到靳斯杰的话立刻像变成了哑巴,张着嘴哑口无言,怔怔的看着靳斯杰,眼眶里的水雾像是遇见了一阵刮来的冷风迅速凝结成水珠,大颗大颗滚落出来,真应了那个词——伤心欲绝。
谁都不知道他心里有多渴望家庭,多渴望亲人,多渴望自己能有一个普通人都有的来历,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根啊,那是他的根,无根浮萍般流浪辗转了十几年了。
他现在的姓名不是他的,他的年龄不是他的,他的生日不是他的,他仿佛在过着别人的人生,可明明白白承受着自己的痛苦。
籍籍无名,生不知何时,死不知何处,就是他一直预想的未来。
可现在他有了,他找到了家,虽然那是个已经家破人亡的家,可那也是他的根啊,他找到了自己的骨肉至亲,哪怕他们再也不能给他关爱与照顾,可他心里的那个空落落的地方却终究是被填满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靳斯杰要一直拦着他,明明白白的证据就在眼前啊,为什么总是说他草率,是啊,他已经草率的过了十几年了,这一次他找到了家,他不想再草率的活着了。
登了记之后,他就有了身份,有了姓名,有了年龄,有了出生日期,有了自己的人生。
他就可以重新开始了,以全新的自己,这样不好吗?
“敬满……”靳斯杰不知道自己的话一出口,会把他弄成这样,他一肚子话说不出来,不知道自己要和程敬满怎么解释。
那一家人根本就不是他的亲人,靳斯杰明明知道,可却没办法说出来,那个残忍的事实一旦说出来,他不知道会不会造成比现在还严重的后果,毕竟程敬满的亲生父母是主动抛弃他的。而程敬满最讨厌最憎恶被抛弃。
可显然现在程敬满的反应告诉他,他已经把那一家人认作亲人了。
看见程敬满的眼泪时,他就慌了。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程敬满转过身子去,情绪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了,只是脸上的泪痕还清晰可见,他低垂着眼帘,掩饰般的淡淡的出声,稚嫩的少年音带着冷漠。
靳斯杰伸手想抓住他,抬起了手,却怎么也没迈出那一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站在什么立场去管程敬满的事呢?他的哥哥?不,他不是,起码在程敬满那里,从没把他当做哥哥。
就算这些年尽力弥补又能怎么样?那么多的日子,他孤零零的走过的路,受过的苦,他一分也没有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