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尽管如此,该来的还是会来。
那一天,他的小铁猪里终于存够了一百块钱,他拿着零零碎碎的的一百块钱给妈妈,妈妈抱着小弟弟换尿布喂奶粉,手忙脚乱,不耐烦的让他先自己去玩。
程敬满的钱都没来得及拿出来,就被妈妈不耐烦的轰了出来。
晚上爸爸回来,把他叫出去了。
他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忐忑不安的等着爸爸说话。
结果还是他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他们养不起他了,要把他送回福利院,尽管两年的相处,原来到头来还是不如一个亲生的孩子…...
程敬满手忙脚乱的跑回自己屋子里,把压在床头的一百块零零碎碎的钱票钢镚拿出来,小小的手掌捧着递到爸爸面前,委屈的大大的眼眸里,泪水一个劲的打转。
“爸爸,这是我攒的钱,你不要送我走好不好?我不会花很多钱的,我以后每个月都攒钱交给你!”程敬满小声的哀求着。
可那个曾经给了他亲情和关爱的男人却再也不会对他笑了,他皱着眉,看着程敬满手里的钱,心里也是十分的愧疚。
毕竟是他们当初收留领养了他,现在竟然还要把他亲自再送回去。
虽然知道那样对他很残忍,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啊。他们在怀着小宝宝的时候,其实想过,不然就在努力挣钱挣挣钱,多打几份工,养两个孩子。
可是真等孩子生下来之后,才知道这有多么的不现实,孩子妈妈要照顾孩子,以前的工作也不能做了,他每天那点死工资光是给孩子买奶粉尿布就捉襟见肘,再加上小孩子稍微有个头疼脑热的不舒服就要立刻去医院,几次下来,存款都剩不下多少。
而且爷爷也生病了,这些天住在医院,药费住院费开销也不少。
程敬满正在上小学,虽然是义务教育,可是书本衣服吃饭那样不花钱。
每天还要接送他上下学,实在是忙不开。
对于一个不富裕的家庭来说,真的陷入了困境,太麻烦了。
而快速摆脱麻烦的办法就是把程敬满送回原来的地方,虽然他的确很懂事很乖巧,陪伴他们的这两年也的确增加了许多欢乐,但是这一切和摆在面前的亲生骨血比起来,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所以这次说什么都不能心软,他把程敬满手里的钱推回去:“你自己拿着吧,以后可以给自己买点东西。”
他看着程敬满身上已经短了好些的衣服,转过身把身边的两个袋子递给程敬满:“飞扬,这是你妈妈给你买的新衣服,你也拿着吧,一会儿收拾收拾东西,我……我明天送你回去。”
他说完就不再看呆立在原地,满面泪流的小孩,径自进了卧室去照顾宝宝了。
程敬满呆呆立在客厅好久,最终还是垂头丧气的进了自己小小的房间,那个梦幻的独属于他的房间……很快也就不是他的了,或许,本来就是他借住了一段时间,这些到了期限,都该收回去了。
他垂着头,立在床边,看着自己手里的零钱,把它们一张一张,一个一个的重新塞回了小铁猪里,然后就开始抱着小铁猪里坐在床上静静地发呆,半夜里,不知不觉的睡过去了,朦朦胧胧的感觉有人进来帮他盖了盖被子。
他没有醒,恍然觉得那应该是一个梦,一个他还被爱着的美梦。
后来他真的被送回了福利院,拿着爸爸妈妈给她买的两件新衣服,抱着自己那个小铁猪罐子,像被驱逐的犯人,审判结束之后,回到了自己该回的地方,灰头土脸。
那两年好像真的纯粹是一个自己幻想出来的梦境,他坐在上下铺的床上,看着蓝色窗帘外,那一成不变的一米阳光,总是会这样想着,除了怀里的小铁猪罐子,他什么都没从那梦境里得到。哦,或许不该这么说,他还是得到了一些别的东西的,比如说得到又失去的痛苦和心灰意冷的绝望。
八岁的时候,他的生活又回到了原本的轨迹。
福利院的小孩子们很看不起他,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被领养而又被送回来的孩子。轮番着欺负他就变成了他们一项新的活动。
可那时的程敬满虽然已经在两年之内长得高了许多,也强壮了许多,不再是一副营养不良的小弱鸡模样,可是他也不反抗。每天沉闷了无生气,只管抱着小铁猪罐子,看着窗户外面的阳光。
当然这一切都在他们抢了他的铁罐子之后有了转变,小孩子就是这样,你越宝贝什么,他就越要抢什么,破坏什么,或许是人的天生的劣性根,没有良好的教育,就会自然而然的走向歪路。
于他们,于程敬满,都是如此。
所以那铁罐子被他们扔进下水道之后,程敬满关于那个美梦的唯一的关联也没有了,不再做梦,不再幻想之后,他很快的适应了福利院的生存法则,成功地向着歪路一步步走进。
刚开始的几天,他像是疯了,逮着扔他罐子的几个小孩子就一顿猛揍,当然她自己也是每天都青一块肿一块的。
爸爸给他买的新衣服,他都压在箱子底下,一次也没穿过,身上继续穿回了福利院派发的衣服,每天都是脏兮兮的。
活像一个野孩子,虽然,好像他本来就是个野孩子。
因为身体强壮,而且揍人也狠,哪怕被老师教训一顿,也依旧我行为素,不久之后他就当上了福利院的小霸王。
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长歪了,而且比福利院里任何一个都歪。
崇尚暴力和扭曲的价值观让他每天都在和别人打架或者被打的日子中度过。
经常逃学,拉帮结派,打群架就是他每天的生活。
十岁的时候还一度被人按在黑巷子里,打得半死。好在他机灵,拖着身体跑出了黑巷子,遇着一个路人,就没头没脑的抓住了人家衣服的下摆。
好巧不巧,那路人就是来他们小县城做公益活动的医生,十分幸运地他得救了。
只是他们的公益活动已经结束了,这会儿坐上大巴车就要赶往下一个地方,那人匆匆的帮她包扎了身上的伤口,就被人急急的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