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娜紧紧盯着大衣看了好久,看的夜虞菲心里都忐忑了,莫非这大衣上有什么标记……谁知这时,蒂娜却突然快步走向沙发,把大衣扔了回去,然后俯下身一把带过自己的风衣,再也不看卧室方向一眼。
快步走回门口,脸色有些晦暗,对着夜虞菲冷声道:“走吧。”
夜虞菲看着蒂娜忽然变换的神色,心里也有些拿不准,犹疑的回头看了眼几乎和沙发颜色融为一体的大衣,又看了眼卧室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转身快步跟上了蒂娜的脚步。
罗生躲在卧室门口,心惊胆战的听着客厅的动静,直到听见大门,“当”的一声,才偷偷的开了个小缝,往外瞧了一眼,确定没人之后,才走了出去。
他慢慢地走到沙发旁,拿起刚才被蒂娜扔掉的大衣,翻出袖口的里面的绣线,这件衣服其实跟了他好多年了,他离开那天穿的就是这件。
很普通的款式,很单调的颜色,唯一的不同是袖口的卷边处缝了一圈歪歪扭扭的黑线,很杂乱的线脚,颇有些滑稽,可以看出缝线人的技艺不精。
罗生轻轻抚摸起那处线脚,他当时看到凯蒂拿起了这件大衣,就心里就一急,害怕她不小心看出来。
不过似乎……她并没有。
罗生轻笑自己,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这么一件普普通通的大衣,为什么自己觉得她还会记得呢。他把大衣轻轻地穿起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好了这下他的愿望也已经了了,没什么在放不下的了,也是时候去结束这一切。
他也不打算再告诉夜虞菲,自己一个人走就可以了,这种时候还让人送行未免显得可怜。回到卧室里,罗生把夜虞菲给自己准备好的机票和护照拿在手里,出了房门。
大厅前台的接待小姐,笑着和他打招呼,他也回以一个平和的笑容。
德国的天总是阴沉绵雨,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却难得放出了阳光。他抬头看了看难得的晴天,笑容里都透露出一丝晴朗,站在阳光里,整个人被阳光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色。看来连老天都在为他送行了。
罗生拇指轻轻蹭了蹭手里的机票,起身到路边拦了一辆的士。
开门的一瞬间似是有所感应,罗生转头往右边望去,只看了那一眼身体就再也无法动弹……
带着水汽的潮湿的暖风吹乱了那人金色的发丝,红色的风衣被吹起一片衣角,碧蓝的眼睛宛若傾出一片大海,翻天覆地的水花荡漾开来。
五年光景纷纷扬扬像今天德国久违的阳光,分别的爱人遥遥相望却还是逃不开宿命的玩笑。
他看着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嘴唇张张合合,却始终无法吐出那两个字。
蒂娜就呆呆的站在那里,也不走进,也不说话。
四目相对,相对无言。
手上还轻轻握着的士的车门,最终没有打开。的士司机不耐烦的开走了。
罗生恍若未觉。
最终蒂娜轻轻地走进了几步,站在离他两米远的位置,眼中是倾覆的海水,她看着他,碧蓝的眼中好似只有他一个人,哀戚的轻轻开口:“你还想去哪?”
罗生捏了捏手里的机票,慢慢垂下了手臂。
“还想再离开五年?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回来!我都要结婚了!你为什么还回来!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回来,为什么偏偏……”在我决定忘记你的时候。
“凯…蒂。”
听到那句久违的称呼,蒂娜的眼泪再也无法忍住,她两步跑上前,一头跌进那熟悉的怀抱。
汹涌的想念已经让她泣不成声。
五年的怨和恨都抵不过这一个久违的拥抱,和爱人那句温柔的“凯蒂”。
爱吗?恨吗?怨吗?确实如此,恨他怨他却更思念他。
“我就知道是你!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为什么回来了还不愿意见我,为什么当年要丢下我……罗生,你这个混蛋!”
蒂娜扑在罗生的怀里,发泄着自己五年来的委屈和难过。
罗生的眼睛温柔的像是落泪,他迟疑着伸出手,却不敢抚上爱人的肩。
夜虞菲远远赶来,就看到了这一幕,她站在远处,不敢靠近,生怕破坏这已相隔五年的重逢,眼中也一时热泪盈眶。
阔别多年的三人,终于在异国街头相逢。
德国的一家餐厅。
罗生把自己的芝士虾,轻轻挑到蒂娜的盘子里。
蒂娜看也不看一眼,赌气一般的又挑了回去,径直切开一小块牛排送到嘴里:“我早就不爱吃这个了。”
罗生讪讪的收回手,用叉子叉起那只被嫌弃的虾子送到自己嘴里。
气氛弥漫着无言的尴尬,静默之中一顿饭就草草结束。
“你要走了吗?”蒂娜碧蓝的眼眸终于直视起罗生。
罗生捏了捏口袋里的机票,这个头却怎么也点不下去。
“如果你不急的话,参加完我的婚礼再走吧。”蒂娜咄咄逼人,罗生从小就知道蒂娜这个直率的性子,说出来的话也一向不留情面,却不知道会有如今这样伤人。
他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点头吗?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别人?或者摇头吗?告诉她自己现在就走?无论哪一种回应,他都说不出口。
夜虞菲看着气氛陷入僵局的两人,只好出来打圆场。
“咱们有什么事,回去说吧。”
蒂娜却不依不饶,她站起来,直直的看向罗生,而罗生却低垂着眉眼,看着已经桌上只剩残迹的餐盘。
“就这么说定了,作为这么多年的老友,我结婚,你总不能缺席吧。到时候,虞菲做我伴娘,你来做我伴郎吧,罗先生。”
罗生低垂的睫毛轻轻地抖动,藏在桌子下面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如果可以,他真想就这样离开,可是却又舍不得。
这样鲜活的凯蒂,就这样真实站在他的身边,不再是梦里那般日复一日的幻影和年复一年的分离。
能怎么办呢?逃不开走不掉。
明明知道,她的一切要求,他永远不会拒绝。
罗生桌下的手指一根根反反复复松开又合上,最终像是放弃抵抗般,轻轻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