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不过很冷,即使在阳光长时间照射的地方,积雪也没有要化的意思。
当杰辛特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时分了。回到家乡,再次睡在自己床上的感觉真是太棒了,所以他睡得很香,很沉。他起床简单洗漱后就传令下去,叫暗月援军和冰矛部落的一些重要人物前来参加安排处理战后事宜的重要会议。
不到半个小时,除了迪迈斯,所有被邀请的人就全部到齐了。他们包括:戈尔杰伊,格尼亚,布雷顿,布兰卓,达尔格林,米洛,奥斯卡,穆伦和暗月神殿的两位候补长老,以及另外一位上年纪的雪松巨灵武者。迪迈斯遣人请假说自己在昨夜的战斗中受了伤,需要再休息一下,还说自己百分百接受这次会议将做出的所有决定。
会议的地点就是杰辛特家的客厅。这间客厅比较小,众人围坐在一张小小的长方形桌子旁,周围才留下一条狭窄的过道。当然,那过道对于两位异族人来说还是很宽敞的,而他们的椅子也比巨灵们的高不少。桌子上只摆放着茶水,因为有女士在场,所以没有准备烟叶,而烟民们也只好克制一下自己的烟瘾。壁炉的火被拔得很旺,屋子又小,外面的人一进来就感到暖洋洋的。
杰辛特坐在主位上,主持会议。会议进行得很快,因为讨论的几件重大事情大家的意见都差不多,比如:尽快启程支援雪松部落;冰矛部落拔出的人数;还有冰矛部落内部的事情——他们决定在今晚举行部落圆桌会议,选出新的酋长。在最后这件事情上,与会的四位冰矛巨灵当场表示强烈支持杰辛特出任新的酋长,而杰辛特则再三明确拒绝。最后,怕影响会程,杰辛特说这件事情等到晚上的部落圆桌会议时再讨论决定吧。
最后,杰辛特抛出了他料想大家会有所争议的如何处置巨魔俘虏的问题。果然,这个问题让大家议论纷纷,意见不一而是。
来自冰矛部落之外的巨灵起初认为应该把巨魔们流放到北方的苦寒之地,或把他们驱逐出科尼亚,但是,他们立即想到巨魔们会去而复返,一时想不到对策,便陷入了沉思。这时,布兰卓和米洛提议道,不如干脆把这些俘虏都处决掉,他们留着也是祸患,而且吃穿住也不好安排。
冰矛巨灵们反倒不同意他们外部同胞的观点。他们说,在昨夜的神庙广场之战中,他们已经为自己报了仇,泄了愤,现在已经不那么仇恨巨魔了。况且,巨魔们在当初有机会的时候并没有大量处决冰矛巨灵,把他们押作俘虏后也并没有虐待或侮辱他们。如果巨灵们现在屠杀掉所有的巨魔俘虏,恐怕将成为历史的罪人。并且,从他们最近收获的蛮牛城的情报来看,那里也有一批从散落在科尼亚大地上的巨灵村落抓去的俘虏。如果巨灵们对巨魔俘虏大开杀戒,那巨魔们也不会对蛮牛城中的巨灵俘虏手下留情。
当众人争论不那么激烈的时候,已经窃窃私语了好一会儿的奥斯卡和穆伦这两个外族人互相看了看,点了点头,然后奥斯卡大声说道:“大家请听我们说一句。我们两个是外族人,能够站在相对客观的立场上。”
杰辛特注意到了好友奥斯卡的发言,他举起并向下压动双手,说道:“大家静一下。”客厅里很快安静了下来,他摊开右手指向奥斯卡,“请大家听一下我们的异族朋友的发言。”
奥斯卡向杰辛特点了点头,环视了众人一眼,说道:“大家都看得出我是一个人类。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战争的历史。很不幸地,不光是人类,巨灵、矮人、语兽等洛瑞亚智能种族的历史皆是如此。战争似乎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战争又是绝大多数人,尤其是普通人不愿发生的。我想,在座的所有人,包括我和这位矮人先生,我们都不希望看到科尼亚长期遭受战火的煎熬。相反地,我们都希望战争赶快结束,和平安详的生活重归科尼亚,重归巨灵当中。所以,就算我们不能控制战争的走势,不能做出什么让战争赶快结束,我们也不该去做一些明显会让战争延长的事情,比如,屠杀巨魔俘虏。从我们收集到的情报来看,在这场战争中,截止到目前,巨灵族是占着一定优势的,整体来看,巨魔族的损失要比巨灵族惨重许多。而且,明显地,巨魔族并不打算毁灭巨灵族,或把你们赶出科尼亚,尤其是他们并没有屠杀巨灵俘虏。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们屠杀巨魔俘虏,我们就是在两族之间种下了一颗世代仇恨的种子,战争将没有止境。而且,那样的话,巨灵也会在某种程度上损失道义的优势。”
奥斯卡的话卒章显志,说得水到渠成,令在场所有人不由得心服口服,频频点头。
奥斯卡把手伸向穆伦,说道:“这位矮人先生也有话说。”说完,他坐了下来。
巨灵们向矮人投去疑惑和期待的目光。穆伦清了清喉咙,喝了一口茶,不过,他旋即带着痛苦的表情把茶吐了出来,心道:这茶水比起啤酒或麦酒来还是差很多啊。
穆伦并没有站起来,他干吐了两下,说道:“我们可以这样处置那些巨魔俘虏。首先,处决掉所有的高等级武者。这听上去有点残酷,不过,众所周知,武者是很难被控制的,在各个种族的战争史中,处决武者俘虏都是比较常见的,并且不被认为是不可饶恕的野蛮行径。其次,羁押剩下的所有巨魔。他们将成为强效的劳动力,可以让他们清理废墟,盖房子,挖矿,种地等等,让他们用劳动来弥补自己的战争罪行。留下他们的好处是多种多样的。他们的存在是向敌人释放的积极信号,他们可以作为重要的谈判筹码,他们可以用来交换俘虏等等。”
穆伦说完这段话后,颇为健忘地又喝了一口茶,然后又表情痛苦地吐了。但是巨灵们并没有笑话他,他们在认真思量两位外族人的观点,并试着去否定这些观点。可是,在他们内心深处,他们发现自己似乎也是这样想的。
杰辛特向两个老伙计投去赞许的目光,他见大家都不表达自己的意见,便说道:“大家认为我们的两位异族朋友的想法是否可行?请表明自己的态度。可以据理反驳,或做出补充。”
巨灵们陆续点头,说出表示支持或同意的话,也有人做了一些比较切合实际的补充。有几个巨灵率先伸出了大拇指,这在巨灵文化中相当于举手表决时的举手,表示明确的同意或赞成。很快地,所有的巨灵都伸出了大拇指,包括统帅杰辛特。
奥斯卡和穆伦互相看看,欣慰地点了点头。
杰辛特大声说道:“好,关于俘虏的问题,我们就这样决定了:处决掉所有的高级武者和几位高级将领,普通巨魔则关押起来。我说一点,对这些俘虏要严加看管,但不可虐待或侮辱——”
就在这时,一个传令兵冲了进来,打断了杰辛特的话,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地说道:“不好了,主帅!俘虏们都被处决了……”
“什么?”杰辛特勃然震怒,腾地站了起来。其他人也是一脸的震惊,有个巨灵正在端着的茶杯啪地摔碎在地上。
“这是谁下的命令?谁竟敢妄做这样的主张?”杰辛特质问道,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是……是迪迈斯……”传令兵有点结巴地说,额角沁出了汗珠,“不仅如此,他还……他还带领士兵们强暴了所有的巨魔女人。”
“啊!……”众人皆是惊怒交加。
“这个畜生!”杰辛特用力地擂了一下桌子,桌子上的东西被震得乱七八糟。“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杰辛特低吼道。——“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报告?”杰辛特质问起了传令兵。
传令兵忐忑地说道:“我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这件事迪迈斯似乎早有预谋,是他领着一大批暗月援军干的,他们把消息封锁得很死。”
“噢,该死!”杰辛特又怒吼了一句。其他人也纷纷谴责起了这种野蛮无耻的行径。
穆伦和奥斯卡迅速地对望了一眼,穆伦意味深长地叹息道:“现在,洛瑞亚又多了一对永远的敌人……”
奥斯卡则比较冷静地劝起了杰辛特:“事已至此,杀了迪迈斯也无法挽回了。迪迈斯在如此重大的事情上擅做决定,严重破坏军纪军规,应该严惩不怠,但不宜斩杀之。”
怒气冲冲的杰辛特疑惑地瞪着奥斯卡,其他人也都不解地看着他。
奥斯卡环视了众人一眼,神色坦然,不慌不忙地说道:“在这件事上,迪迈斯的跟随者众多,说明这件事在很大程度上顺应了民意。如果杀了领头的迪迈斯,肯定会乱了军心。另外,迪迈斯是蛮牛部落的遗民,众所周知蛮牛部落的悲惨遭遇,因此,迪迈斯的行为在很大程度上是可以理解的。如果他因为领导这次屠杀和污辱巨魔俘虏的过激行为被执行死刑,无疑将会受到大众的同情。反过来,处罚他的行为将受到质疑,甚至痛恨和谴责。”
听了奥斯卡的一席话,杰辛特跌坐在了椅子里。他咬紧牙关,沉重地叹息了一声。其他人也个个面色凝重,但不再是义愤填膺的表情。杰辛特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们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在冰矛城的南部和南郊,鲜血染红了大地,白雪变成了红雪,密密麻麻的巨魔尸体像地衣一样覆盖着地面。他们有的死得很惨,尸体残缺不全,有的则比较幸运地得到了痛快的一击。尸体中最触目惊心的当数那些****的巨魔女人,包括谢丽尔、那些女兵和那些女仆。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冷冽的空气中,令人直欲作呕。这活脱脱就是一幅人间地狱的景象,看得众人不由得胆战心惊,扼腕叹息,悔恨自责。
布兰卓和米洛本来就对自己提出的处决俘虏的建议颇为犹疑,现在,他们更是清醒地认识到这个想法是多么地野蛮和残忍。
面对此情此景,杰辛特喃喃道:“现在,谁才是罪人呢?……”
冰矛巨灵最终决定把这些尸体都火化掉。他们虽然同情这些巨魔,但是不愿意把他们的尸体埋葬在自己的土地里,毕竟他们都曾是敌人。火化后,他们把成车的骨灰倒进了尚未结冰的鲁扎尔河里。
至于罪魁祸首迪迈斯,他被判长期监禁,加每日三十军棍,以惩罚他在如此重大事情上擅做主张,造成严重后果。这个判决不算太重,也不算太轻,比较能够服众。而迪迈斯则笑纳这个徒刑。对他来说,每日三十军棍帮他活动筋骨都不够,失去自由才让他感到有点头疼。不过,当杰辛特冷笑着告诉他,服刑期间,他将被使用药物封印武术的时候,他的脸刷地变白了,变得毫无血色。
当天晚上,冰矛部落的政治盛会——部落圆桌会议在王宫大厅里举行。冰矛部落的重要人物悉数到场。
在会上,众人一致推举第一勇士杰辛特出任新的酋长,但是遭到后者再三婉言谢绝。杰辛特首先说自己还太年轻,经验不足,也没有担任酋长之职的意愿。然后说由于联军统帅之职,自己将在很长时间内不能呆在冰矛城。他还说如果自己能侥幸活到战争结束,巨灵胜利,他将谋求在暗月神殿定居和生活。反之,他将与战斗为伴,居无定所,直到生命的终结。
杰辛特的理由合情合理,得到了同胞们的理解,大家只好叹息冰矛部落错过了一个产生一位最年轻的酋长的时机。当然,杰辛特嘴上那样说,心里可是另有算盘,他心里装着的不仅只有这场战争,还有可爱的艾莱塔。
最后,在杰辛特的推举下,也受到众冰矛巨灵的一致认可,德高望重的大贤者戈尔杰伊成为新的酋长。格尼亚仍为部落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