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的陇西,表面上依然很平静,但在这平静的表面下,却隐藏着即将爆发的巨大风暴。赵国特使的煽动和占据秦国西地的许诺,重新燃起戎狄部族沉睡了的草原战国梦,这戎狄部族可真爱做梦,好的不做坏的做,啧啧啧。
西?、犬丘、大骆、大荔、红发、黄发等十六个部族首领歃血为盟,公推西?头领刹云单于为盟主,部落名字怪,盟主名字更怪,这也是真是……唉。
约定在六国进兵之日大举叛乱,共同瓜分秦国,恩,他们确实有个大胆的想法。
赵国特使代表中原六国宣布:消灭秦国后,六国永远不西出陈仓谷口,陇西、云中、九原、阴山以及漠北草原永远是戎狄部族的天下。整个戎狄区域都被这激动人心的许诺煽动了起来,部族们既然信这种承诺,真是太傻太天真,图样图森破。
牧民们纷纷收拾马具战刀,一队一队的赤膊骑兵重新在陇西山地与草原呼啸冲锋起来疏疏落落的叛乱野火正在迅速聚集着。陇西大山里的左庶长赢洪,自然嗅到了这股浓烈的血腥味儿,但赢洪不是一个莽撞的统帅,他知道目下决不能轻举妄动,为了秦国西陲的安宁,他只能后发制人,虽然他对东部的压力感到焦灼不安,但也只有眼看叛乱势力坐大而后在打硬仗。
就在赢洪焦灼不安的时候,一队铁骑在漆黑的夜里飞进了陇西大山。秦军的秘密营地里,中军幕府的灯火通宵达旦的亮着,第二天黄昏时分,一队红衣骑士簇拥着一个华贵的魏国巨商,悄悄出了秦国山谷,向北飞驰,绕道北地西部沙漠而后急促南下。
几天之后,一个惊人的消息在草原和山地弥漫开来:五月初六,山东六国将大举攻秦,草原戎狄部族也将在那一天举兵反秦,共同消灭秦国。震惊!六国竟然与戎狄部族干出这种事……咳咳,扯远了,我们继续来讲,赵国特使因为反对魏国盟主特使宣示的王命,被盟主特使和刹云单于斩杀祭棋。整个戎狄聚居区域,顿时活跃起来,参与叛乱的十六部族集合了八万骑兵,全部集结在洮水河谷,等待着大举东进的五月初六。
五月初四这一天,魏国盟主的特使再次赠送给头领们一批珠宝,带领他的十名随从护卫和刹云单于殷殷道别,回魏国复命去了。也就在这天夜里,左庶长赢洪的五万铁骑开出渭水上游的狭长河谷,悄无声息的运动到东进要道——狄道峡谷的两岸密林中埋伏了下来。
五月初六,晴空艳阳,戎狄部族的八万骑兵,山呼海啸般向东开进了。按照他们的速度和骑士传统,一天之内便能到达陈仓谷口,如果顺利,还可以捎带着攻下雍城。赵侯特使、魏王特使都已经说明,秦国军兵全部集中在东部,栎阳以西没有驻扎防守,所以戎狄骑兵连前方游骑斥候都没有派出,八万大军长驱直入。
洮水上游的广袤山原叫达坂山,向东数百里便进入了六盘山。两片连绵大山中,有一条大峡谷,洮水从峡谷中流过,两岸是马匹行人千百年踏出的小道。(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鲁迅)这是戎狄通往中原的必经之路,时人称之为狄道。南北流向的洮水,进入峡谷后骤然变窄,却只是可着峡谷西边的大山满流而下,河道东边竟有两丈多宽的碎石山坡连接大山。所谓狄道,正是在这宽缓的斜坡上踏出的一条便道。这条狄道虽然在峡谷之中,却是有水有草有树林儿,(我的老家,就住在这个屯儿~)十分的便利行人歇息,所以,东来西往的商旅行人尽皆视狄道为福道,谁也没有想过,这里会成为最险要的兵家要塞。
然则,秦军统帅赢洪却早早就盯上了这条峡谷。这里本来就是早秦部落的根据地,赢洪又曾在陇西驻防了三年,对这里的一山一水了如指掌,只因为戎狄已成秦国臣民,更远的胡人也主要在阴山漠北游牧,秦国西部长期没有战事,所以这里的要塞意义也早已被人们忽视了。这次要截击戎狄,赢洪自然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狄道峡谷。这里的高树密林,山坡不陡不缓,简直就是藏伏兵的绝佳地方。
赢洪将五万骑兵分成了四路:北边谷口埋伏三千人马,堵截退路,南边谷口埋伏五千人马堵截出路,西边山高林密且有洮水滚滚,也只埋伏五千骑兵,专门截杀冒死渡河的漏网敌人,其余三万余主力,全部埋伏在东岸十余里的山林之中。赢洪下了狠心,要将戎狄骑兵一个不留全部铲除,他对各部发出最严厉的命令:谁敢放走一个戎狄骑兵,就用自己的头颅来换!
戎狄骑兵进入洮水峡谷,依旧是赤膊挥刀呼啸向前,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当几近二十里长的峡谷装完了八万骑兵时,两岸密林中战鼓骤起,牛角号凄厉长鸣,滚木礌石夹着箭雨隆隆飞下,东岸山坡的黑色铁骑排山倒海般压顶杀来。是的,套马的汉子们当时就傻眼了,猝不及防啊!意不意外!惊不惊喜!开不开心!赢洪此时此刻的内心:没想到吧孙子们。
戎狄部族潮水般回旋倒涌,无奈马前身后都是铁骑汹涌,迎头截杀,西边是波涛滚滚的洮河,退无可退,逃无可逃,东岸的秦军主力以五千铁骑为一个轮次,一波又一波的发动强力冲锋,就跟不要钱似的,轮番向峡谷中冲杀。
戎狄骑兵自古有名,素来另中原诸侯大感头疼,无奈碰上的是数百年的克星——老秦骑兵,顿时威风大减。
眼见必死,戎狄骑兵在各族头领率领下死命拼杀,从午时杀到黄昏,峡谷中尸横遍野,鲜血泊泊。
戎狄骑兵只剩下不到两万残兵,他们的斗志被彻底击垮了。乱纷纷下马,丢下战刀,拥到河边一齐跪倒在地,哇啦啦声嘶力竭的哭喊。
黑色骑士围拢了起来,带血的战刀丛林般悬在头顶。
满身鲜血的车英颤抖了,低声道:“左庶长……请,放了他们。”
黑色大纛旗下,左庶长赢洪的左臂尚在汩汩流血,右手提着第三把带血的长剑,面色狞厉的喊道:“放了?他们都是狼!狼!砍下每人右臂左脚,爬回去!”
火把下,黑色铁骑列成一条长长的甬道,万余戎狄骑士徒步缓缓进入铁骑甬道,每过一个,便有一道闪亮的剑光,一声凄厉的嘶吼,当月亮爬上山头时,洮河峡谷外的山原上到处蠕动着断臂残肢的血人。到处弥漫着绝望痛苦的嘶吼,连虎狼野兽都远远的躲开了这条恐怖的峡谷。